第五文学
等马伯光重见光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洞外的暴风雪还在肆虐，洞穴内却是香气扑鼻，暖意无限。
巫野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哼着小调，抖着小腿，拿着两个金属盒子在火堆上炙烤。
两个金属盒子上都雕刻着精致的云纹，还有一串串眼花缭乱的符箓，炙烤了一阵之后，巫野戴上了鹿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掀开盒子，顿时涌出了浓香扑鼻的白雾。
盒子里都是巫野叫不出名字的美味佳肴，光是五彩缤纷的色泽就叫人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捻起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丝，差点儿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太高科技了！明明在爬犁里冻成了冰块，放在火堆里稍稍一回暖，就像是刚刚做出来的一样新鲜！”巫野惊呼一声，低头猛扒。
马伯光在旁边冷笑：“小伙儿，过河拆桥，把老马一脚踢开之后，战况如何啊？”
“那还用说？”
巫野吧唧着嘴，神气活现地说，“人家白花花的大腿都压上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我还客气什么，当然是把我毛茸茸的大腿也压过去，结果你压我，我压你，压了半天我们都**，欲火焚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虎躯巨震，颠鸾倒凤，抵死缠绵，天雷地火，盘肠大战，七进七出，足足战了三百回合，真是酣畅淋漓，痛快啊痛快！”
马伯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小巫。你知道吗，我逃到阴符宗之后，阴符宗门人问我为什么会被人追杀，我骗他们说我外号玉面飞龙小霸王，一共奸了九百九十九个女子时，也是你这副打肿脸充胖子的表情……”
巫野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你看出来了啊？”
马伯光冷哼：“老马当了这么多年童男子，还有什么事情看不出来的？你昨晚一定是给她当了一宿的枕头。连脚趾头都没动吧？”
巫野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
他倒是想颠鸾倒凤，抵死缠绵来着，可是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这是专属于真命天子的特权。如果他不知死活凑上去，说不定人家立刻就翻脸不认人给他来上一剑，又或者山洞口忽然跳出一个青衫仗剑的俊俏少年大喝：“淫贼。住手！”也是不无可能！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可是要破碎虚空的人，还是忍忍吧！
说实在的，他有点儿怕莫出尘。
他对这个娘们儿的手段已经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这个娘们儿傻起来比谁都傻，精起来比谁都精，狠起来比谁都狠，真不知道这副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若不是为了《七星战世决》，巫野肯定是离这婆娘有多远滚多远的。
正在琢磨该怎么把《七星战世决》弄到手时，莫出尘回来了。
她重伤未愈。不能受寒，在麻衣外披了一件织锦的棉袍，不过还是光着一双脚丫子，只是法力稀薄，脚底的青莲是踩不出来。倒是踩回来满脚丫子的雪，一屁股坐在篝火旁，就把玉足伸到火堆上烤。
“为什么不穿双鞋？”巫野忍不住问，虽然这对玉足是很漂亮，却也没必要整天光着脚走来走去吧？
莫出尘淡淡一笑，道：“你今天说话。又比昨天利落了一些，看来只是五年没有说话，僵了舌头，很快就能像别人一样说话的。”
顿了一顿，摩挲着脚底穴位，继续道，“我从小就习惯了光脚，长大之后就怎么都穿不上鞋子，哪怕再宽松的鞋子穿到脚上，都觉得喘不过气来，为了这个，还和师父犟了好几次，师父都被我犟得没了办法，只好由我去了。”
巫野眼珠子一转，正想找个话头摸摸这婆娘的底，莫出尘主动道：“阿野，是否很奇怪为什么莫姐一听到你的故事就相信了，半点儿都不怀疑？”
“不怀疑你还用‘问心鹤’来吓人，逗我玩吗？”巫野腹诽不已。
莫出尘展颜一笑，往他身边挤了挤，道：“其实莫姐和你一样，都是在山里一个人长大的。”
“啊？”巫野一呆。
莫出尘悠然道：“只不过莫姐没有你这么幸运，你至少还知道自己曾经有一个热热闹闹的家，还知道自己是被人丢到悬崖底下去的，而我就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反正从记事起，我就一直住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山林里，整天看到的除了豺狼虎豹，就是野猪和狗熊了。”
怪不得这婆娘没有穿鞋的习惯，说不定连穿衣服的习惯都是这几年才养成的！
想象到很久很久以前，在山林中未着寸缕的少女版莫出尘，巫野不由陷入了沉思。
莫出尘继续道：
“莫姐也没能遇上什么老爷爷，是一群白猿把莫姐养大的，他们对我都不怎么好，每天都用一根细细的竹棍来打我，抽我，戳我，后来我慢慢长大了，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用竹棒还击，慢慢的把所有白猿都打服了，日子才算好过起来。”
她自嘲地一笑：“你别看莫姐现在说话这么顺溜，十三岁之前，我可是连人话都不会说的，只会和白猿一起叽叽喳喳。”
“幸好后来遇到了师父，师父把我带回了沧浪剑宗，教我读书，认字，画符，修炼，教给我做人的道理，还给我取了名字，这一点，莫姐却是比你幸运了。”
说到这里，莫出尘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惜莫姐虽然从书本上学会了人世间的规矩，有时候还是搞不懂应该怎么做人，去年，莫姐正在沧浪剑宗后山的林子里练剑时，有个人跑过来说要和我比一比谁的剑更快，于是我就一剑把他戳死了；又来了一些人，说我戳死的是什么长老的儿子，要我回去和他们见长老，还一个个把剑都拔了出来，他们一拔剑，我还客气什么，把他们都戳死了。”
“这下可好，后山上又冒出来很多人，说我是什么妖女，是混进沧浪剑宗来捣乱的，还说我用的不是沧浪剑宗的剑法。没错，我用的确实不是沧浪剑宗的剑法，而是白猿教我的剑法，师父还说要把这套剑法整理出来，一定能成为沧浪剑宗的镇派之宝，能让沧浪剑宗傲立于三大剑宗之首！他说这些话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样子奇怪极了，和平时一点儿都不一样，我很不喜欢。”
顿了一顿，她皱起了眉头：
“说什么妖女，我真的不明白，不就是戳死了几个人吗？如果不想被人戳死，那你就别把剑拔出来啊！在树林里，白猿之间用竹棒戳来戳去，经常会戳死几个的，也没见他们会勃然大怒的！师父也跟我说，所谓剑修，就是用三尺青锋，斩断生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总归是说剑修就要不怕死吧？这些人如此怕死，又能修出一把什么样的剑呢？”
香肩一耸，满脸困惑，她继续道：
“总而言之，这些人都拿剑来戳我，我当然毫不客气地戳回去，又戳死了几十个之后，这些人再不敢上来，我就回到了师父那里，师父一听我戳死了上百人之后，就唉声叹气地说我闯下了弥天大祸，然后从小路把我送出了山门，让我走得越远越好，一辈子别回沧浪剑宗，这里的事情都由他担着。”
莫出尘看着自己的脚趾，无所谓地说：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除了师父之外，沧浪剑宗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我记得刚去的时候，这些人还会笑话我是猴子养大的，是猴孩儿，我早就不想在沧浪剑宗待了，只不过师父对我有恩，他当一天的沧浪剑宗门人，我也只好当一天的沧浪莫出尘了。”
说到这儿，莫出尘看了巫野一眼，咬着嘴唇道：“阿野，你不会嫌弃莫姐是个猴孩儿吧？”
巫野用力摇头。
莫出尘吹弹可破的脸上又泛起一抹光亮，喜滋滋地说：“莫姐就知道你不会嫌弃的，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等这里的事情办好了，莫姐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吧！”
巫野差点没把满嘴吃食都喷出去，噎了半天，问道：“莫姐要办什么事？”
莫出尘道：
“几个月之前，莫姐不知怎么又招惹了流云剑宗的人，啊，你不知道，那是盘古大陆另一个十分有名的剑修宗派，流云剑宗出动了上百人来追杀莫姐，虽然差不多都被莫姐杀光了，但是其中有一个叫言静虚的女人非常厉害，她往我身上打了一道紫电剑气，把我的经脉都毁去了大半，再加上昨天硬生生接下了一记闇灭神雷，我的五脏六腑已经全部碎裂，法力只剩下十之一二，如果再不治疗的话，最多一个月，我就会法力全失，沦为废人，甚至当场殒命了。”
这么严重？
巫野一愣，在莫出尘脸上打量了半天，没有找到半丝恐惧，看来这女人真是用三尺青锋，斩断生死，无所畏惧了。
莫出尘潇洒一笑，道：“紫电剑气和闇灭神雷加起来的威力，确实非同小可，我再怎么压制，也只能多支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还想不到办法，莫姐就只能离你而去，你又变成一个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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