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漠野并未对封未名的话起兴趣.他抱着双臂.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的说道.“不如.你先戳一刀.让本汗看看是不是有诚意.”
封未名从站出來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他并不着急.他蹲下身子.双手捧住殷梨儿的小脸.宠溺的揉揉她额前的碎发.沉沉说道.“梨儿.答应我.好好活着.替我活着.”
“不……”她刚张口.就被他粗大的手掌给堵了回去.“沒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今生与你无缘.但愿來世我们可以在一起.”他说着便抿唇笑着.低下了头.“呵.倒是我忘了问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她的眼眶里积满了泪水.她努力的将自己的双目睁大.保持着笑容.生怕泪水会不争气的掉下來.
封未名听到她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心里也是一暖.如此便值得了.
只要你在.我就会护你周全.哪怕赴汤蹈火.
他挣脱了她的纤细的手掌.瞬间从一旁的战士手里将刀夺过.殷梨儿只看到眼前残影一闪.一道红光闪现.温热的血点子立刻散落在她的脸上.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颤抖的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
血.满手都是鲜红.红的令她心惊胆战.
“还真是有胆子.”闻人漠野也沒想到他真的对自己下得去手.一时也目瞪口呆.找不到话说.
“他已经做到了.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她的嘴角渗出丝丝的血渍.
闻人漠野愣了一愣.焕然大悟般的笑了起來.“好.本汗现在就放你们走.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他的话语刚停.她便试图将封未名从地上架起來.只是受伤的封未名.低着头靠在她的肩头.小声的说道.“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殷梨儿一怔.接着便反应过來.她几乎只用了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不.我们马上走.”
封未名捂着胸口.在殷梨儿的搀扶下.一点一点的像人群挪去.殷梨儿总觉得这几步路似乎走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怎么也无法带着他脱离这危险境地.而封未名却觉得这几步路走得太快了些.眨眼将便已经靠近人群了.
眼见成功在望.殷梨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想着先扶了封未名离开.再想法子去救平安.
只是那眼见就要成的事.仿佛成了昙花一现.她的眼无意扫过人群.却是被一个装扮朴素的男子给镇住了.
果然这样的事.只有他才想的出來.
闻人漠野翘着二郎腿.看着殷梨儿的身影慢慢离他远去.他不急不慌的站起身子.抽出自己随身的宝刀.
寒光在烈日下一闪.闪花了多少人的眼.只大家的下一眼就发现站在台子上的人不见了.他的身影飞一般朝着殷梨儿冲过去.
“动手.”不知道是谁大喝一声.人群里忽然飞出七八个素衣男子.同时都用剑直指闻人漠野的命脉.
闻人漠野蹙着眉头.躲过离他最近的人.刀锋便偏向了封未名.
还未等殷梨儿反应过來.她就听见一阵钻心的声.那是锐器刺进肉体而独有的声响.那是心破碎的声音.
她蓦然转头.只看到封未名背上擦着的明晃晃的刀.那刀贯穿了他的身体.从他的前胸戳了出來.血就顺着那刀头.像小溪一样.源源不断地跌落在地.
她愣在了原地.双唇微张.却是喊不出半个字來.巨大的悲痛将她心撕裂.泪已流的毫无感知.
她觉得自己足足愣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望着他已经涣散的瞳孔.她终于大喊了出來.“二哥.”
这一声悲鸣.响彻天地.
他为了她.亦为了北燕.甘愿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希望不就在眼前了么.不是还有小半步就安全了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带着封未名面具的殷良卓轰然躺倒在地.脸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殷梨儿也同时持稳不住.摔了下去.
她用自己颤抖的手.将附在他脸上的面具扯了下來.“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说好了.你一辈子都是我二哥.你一辈子都要照顾我的.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她的身子单薄的如同一叶扁舟浮在**之中.战栗之下.似乎就要奔溃一般.
“卓哥哥.你是要我允诺刚才的诺言么.那么我來陪你可好.你回答我.可好.”
泪水落在他的衣襟上.很快便消失不见.而他亦如那消失的泪珠.再也寻不到炙热的体温.
离着殷梨儿不足百尺远的地方.敌我双方胶着在一起.难分胜负.盛君恒瞧着闻人漠野先下手.他不得已也只好动手.自己调遣的援兵还未赶來.凭借着现有的七八个高手勉强也只能是缠住闻人漠野去搬救兵.
谁的援兵先到.谁便拿下了绝对的胜利.
盛君恒立在风中.问着血腥的味道.他微微蹙了蹙眉.他最不喜欢杀人.却有那么多人因他而死.
“杀啊”声音由远及近.仔细听來竟然是北漠的口音.
闻人漠野嗤声笑道.“怎么样.这一回你等着做阶下囚吧.盛君恒.”
“这倒未必.”盛君恒抬手指着正朝他们冲过來的人.缓缓启齿道.“你看仔细了.那旗帜到底是谁的.”
闻人漠野听着他说的这样自信.须臾才有些不信的微侧头瞧去.只见那面白色的旗帜上.却是写了迦达二字.
“妈的.”他咒骂一句.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这老匹夫居然敢造反了.当初真该杀了他.”
“当初.当初你就不该有这么大的野心.也许今天朕还不会动你北漠.让你继续做你的可汗.只是想不到你居然狼子野心.起了想吞并北燕的打算.朕就不得不先下手.”
闻人漠野眼看着那些人围了过來.他灵机一动.转身将正要逃跑的奶娘抓了回來.将平安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你若不放我走.我就杀了这孩子.”
盛君恒嘴角抽了抽.淡笑道.“这孩子不过是个野种.就算你不杀.朕也一样要除了他.既然你这么想对他下手.朕就勉为其难.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你好了.”
他说的是那么的轻描淡写.无关紧要.
闻人漠野一愣.这孩子不是他盛君恒的么.怎么居然是这样的一副厌恶的样子.都说虎毒不食子.想不到这盛君恒比他的心还要狠.
“哇哇”平安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谈话.揪心的哭了起來.
闻人漠野已经被逼走投无路.他高高将襁褓举了起來.“那我就不客气了.至少还有个垫背的.”说着他便松了手.
就在这一瞬间.殷梨儿拼了命的往平安那跑.她的速度沒有盛君恒快.只见盛君恒像风一般.一闪到了闻人漠野的身边.双手刚稳稳的接住平安.离地已剩下不到一尺远.
所有的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看到盛君恒接住了孩子.欢呼声排山倒海而來.
殷梨儿一口气还沒长舒出來.闻人漠野的刀也到了盛君恒的面前.他为了保护平安只得侧转身.闻人漠野的刀立刻就从他的肩膀上划过.
“小心.”殷梨儿急的大叫一声.
盛君恒对她投來了感激的目光.只是这是很短的一瞬.
刀光剑影.寒光乍现.几十个回合下來.双方都有些吃力不住.这时迦达族长才趁势而入.参与了战斗之中.
人多自然就好办事.胜利的天平立刻朝着盛君恒这边倾斜过來.
不到一刻的功夫.闻人漠野在尸体堆就的台子上被生擒.
“皇上.我希望你记得当日说过的话.北漠的一切事由我们的玉梨公主说了算.”
“好.朕既然答应了.就决不食言.这事.还是梨儿处置妥当些.”
殷梨儿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一朝一夕之间.风云变幻的太快了.她居然被簇拥着.成了北漠的新王.可是她什么也不懂.
族长要她处置闻人漠野这个叛徒.在殷梨儿的眼中.其实这太简单了.
她从殷良卓的身上抽出了那把刀.提着带血的刀.一路走到闻人漠野的面前.“你不是要我二哥死么.那么我便让你去陪他如何.”
说完.她举起长刀.用力的朝着闻人漠野刺下去.她不敢看.这是她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亲自动手.那鲜血噗嗤飙了出來.喷的她一身一脸都是.
“二哥.我为你报仇了.我为你报仇了.”
她的眼前一黑.就再也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
三年后.
“母皇.母皇.你看我的字写的好么.”梳着羊角的男童.蹦蹦跳跳的跨过大殿的门槛.扶着红色的立柱跑了进來.
“瑾儿写的字.自然都是好的.”女子一身朱钗翠环.金色的凤口步摇随着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了起來.
“那既然母皇都说儿臣写的好.就是允了儿臣和凌叔叔出去玩了.”盛翌瑾眨巴着滴溜溜的圆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坐在御椅之上的女子.
“瑾儿.你为什么非要跟你凌叔叔去北燕呢.难道这不好么.”
小脑瓜一偏.想了又想.许是觉得这个问題太难回答了.“嗯……嗯……儿臣就是觉得北燕好玩.那里的皇上叔叔对我可好了.他答应我.等我这次再去.就带我去一个新的地方玩.母皇.你就让儿臣去吧.”
“瑾儿是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可好.”硬朗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盛翌瑾一瞧.喜得眉开眼笑.挣脱了他母皇的手.立刻朝着那人飞奔而去.“皇帝叔叔來接我了.噢我可以去北燕玩啦.”
盛君恒蹲下身子.将盛翌瑾接在怀中.宠溺的刮着他的鼻头.“皇帝叔叔带你去玩.可是要你母皇先答应才行.你还不赶快去做功课.不然皇帝叔叔也沒法帮你在母皇那说话.”
“哦.好吧.”盛翌瑾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板.从盛君恒的怀中滑了下來.“母皇.儿臣去写功课了.”
看着盛翌瑾离开.盛君恒才漫步往前.走到女子的身旁.他从容的握住了她的手.朗声说道.“梨儿.怎么这么多日也不给我写书信了.你可知我等的好辛苦.”
“所以呢.你就这么单枪匹马的跑过來了.”殷梨儿挑了挑眉.“不怕我把你扣留下.”
“你若肯扣留我.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胡说.”殷梨儿红着脸.娇俏的倒在他的胸前.抿唇甜甜笑了起來.
又三年.
元月初八.吉时.
北漠女皇嫁与北燕皇帝.两国永结伉俪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