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巫被气走之后.其他的人也跟着散了.有些动摇了的人.还是纷纷重新拿起包袱.打算离开拉什海.那八个人來到殷良卓的跟前.眼神都是无比的信任.
殷良卓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虽然他十有八.九能确定这就是中毒之象.可因为毕竟不是十拿九稳的事.而且又是关人命的大事.自然要做到最仔细.
他亲自去药铺重新买了药材回來.单独找了一口专门熬药的陶土罐子.为了方便.他选了阿四家里.因为他的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宽敞还沒人敢进來.
殷梨儿自然是不怕被传染的.她一直都跟在殷良卓的身边.瞧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还真是有些可爱.只可惜他不是自己的菜.
一旁的紫苏自告奋勇的坐在灶火前.扇着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勤快.其实只有殷梨儿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过是想多看二哥几眼.
罐子里的水“咕嘟咕嘟”的不停冒着泡.将药盖子撞得哐啷直响.紫苏奋力的摇着扇子.馒头的汗水也顾不得擦.殷良卓在准备着另几个罐子.已是忙的分身乏术.却偏偏还不让殷梨儿插手.
到了晚上.要总算熬好了.那八个人也按时都到了跟前.块头最大的男人甚至将自己的娘直接背了过來.别看他傻愣愣的只会使蛮劲.对待自己的娘亲却是温柔的根本都不像他自己.
“娘.喝药了.”男子细声细语的将已经吹得半凉的递到了老妇人的口旁.
老妇人用浑浊的双目瞧了瞧自己的儿.慢吞吞的说道.“儿啊.你咋能对天神不敬呢.这药我不能喝.喝了便是对天神大不敬.是要遭天谴的.”
“娘.你都病成这样了.天神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沒看到.我只想救娘.娘你就快了吧.喝了病就好了.”
“我不喝.”老妇人执拗的撇过头.再也不肯看自己的儿子.
其他人都已经默默的喝了药.都转头朝他们这边看过來.其实老妇人说的并不无道理.他们也是怕天神的.可殷良卓能救命的药.终归比等天神显灵要切合实际的多.他们宁愿选择冒犯天神.也要搏上一搏.
“老婆婆.这药是阿巫让你儿子端來的.你喝了病就好了.”殷梨儿实在看不下去.老妇人的脸都已经肿的不成了样子.双手甚至连药碗都端不了.可她的心里却还想着那个虚妄的天神.只望着他显灵.
善意的谎言.谁也沒有拆穿.甚至其中的一个女子还附和道.“是啊.阿姆.这药是阿巫前些时候送來的.知道你病的重.专门要你先喝的.”
原本还有些不相信殷梨儿的话.可那个女子说完.老妇人就彻底相信了.她像个孩子一样.转头责问道自己的儿子.“你咋不早说.害我差点怪罪了阿巫.”
“娘.快喝药吧.都凉了.”块头男子将调羹缓缓的放到老人的口边.老人顺从的一口一口喝着药.
八个人总算都喝完了.大家有的直接躺在阿四的炕床上休息.有的就和殷梨儿他们一同坐到院子里.聊着天.
大家都沒有问身体是否有异样.也同时都默默的在观察着对方.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安的.谁都睡不着.都等着天明十分.可终究还是抵不过瞌睡的侵袭.慢慢的有人睡到了过去.
殷良卓站在院子里.看着屋中睡得七倒八歪的人.眉头微微皱了皱.因为他看见殷梨儿和紫苏也蜷缩在炕上.和其中的一个女子睡得香甜.他已经许久沒见过她睡觉的样子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是她十五岁及笄的前夜吧.马上行成年礼.她是多么的紧张.又是多麽的兴奋.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在他的身旁.叽叽喳喳的说个沒完沒了.不知疲倦.
可是怎么这么快.他就再也听不见她那沒完沒了的话语了.似乎一夜之间他就不认识她了.
殷良卓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又瞧到殷梨儿身后的紫苏.她也长大了.记得还是他将无家可归的她买回來的.自小跟在殷良姝的身边.倒也学了良姝几分像.
天色终于不再是一层不变的黑色.远处的屋檐上开始有了一层浅浅的灰色.而后那层灰色渐渐扩大.渐渐染满整个天际.灰黑交杂着.却是到了最黑暗的时候.
老妇人是第一个醒來的.她一声舒坦的呻·吟声.将一旁睡得不是很熟的儿子立刻惊醒.男子惊喜的瞧着自己的娘亲.脸上的红肿消了不少.指节也可以活动了.他欣喜的叫喊声彻底的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吵醒了.
大家睡眼惺忪的坐起來.瞧着块头男子像个小孩一样.坐在她娘身边痴痴的傻笑.又看到殷良卓快步进來.正再给老妇人把脉.
过了片刻.殷良卓欣喜的点点头.“大娘的毒解了一些.在坚持吃几副药.应该就能好了.”
“真的.谢谢大夫.谢谢大夫.”男子笑的差点将殷良卓直接抱起來.
这时大家也才纷纷反应了过來.都惊奇的看着对方.睡在殷梨儿身旁的女子最先嗤的一声笑了起來.因为她的面前恰好有一面铜镜.黄色锃亮的镜面.将她脸照的再清晰不过.
昨夜她还在为自己那张差点肿变形的脸而感到绝望.今天一早一切都不见了.虽然还有些红.但已经不肿了.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我好了.我的病好了.”女子激动地抓住殷梨儿的双臂.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殷梨儿瞧着这八个敢于站出來尝药的人.都不同程度的解了毒.她心里自然是最高兴的.切莫说能救了这些人.有利于她得到迦达的支持.就说这救人性命的事.不也胜造七级浮屠么.
大家彼此高兴了一会儿.便有人最先冲出了阿四的院子.殷梨儿呆在屋里都能听见能听见那个人的大嗓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所有的人.
原先不相信的人.看到已经好转的八个人.都再次相信了殷良卓的话.
那口被熄灭的锅.又被人重新点上了.大家的希望再次燃了起來.
阿四的面色还是很蜡黄.但之前还好了一点.殷良卓给他诊脉时.发现他不但有中毒迹象.竟然还有其他的病症.而且那个病才最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阿四.我有些话跟你说.”殷良卓沉声说道.
阿四双目无神的转过脸來.瞧了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病我自己清楚.不过殷大夫.我还是要叮嘱你一句.阿巫不是好惹的.你还是注意些的好.”
“谢谢.我会注意的.”反倒是殷良卓给他说着感谢的话.可刚才明明是他有话要说來着.
院子里的人都走了.殷梨儿草草洗漱了一番.走到殷良卓的身边.“二哥.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找族长了.”
“再等等.在这里阿巫的地位比族长要高.要是族长死了.阿巫是可以直接替代的.我们要是得不到阿巫的认可.就算族长出面也无济于事.昨天的事你也看见了.你想想这么大的拉什海.除了那八个人.其他人宁愿等死.也不要尝试.是为什么.”
殷梨儿想了想.也觉得殷良卓的话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
这一日可以算拉什海这一个月來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将熬好的药.一碗一碗的传下去.谁也沒有再按着阿巫的话.都纷纷喝了药.
祖庙的后宅里.阿巫盘腿打着坐.一边念着手里的骷髅佛珠.一边听着身旁的人小心的说着话.
“阿巫大人.那新來的大夫确实厉害.昨夜那八个人都好了不少.今天镇子上的人都开始喝他的药了.要是这么下去.那……”
“慌什么慌.这药救得了他们一时.也救不了他们一世.迦达迟早要归顺摩拔.可汗可是要这帮愚民全部服服帖帖的臣服于他.”
“是.小的知道.只是接下來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都好起來吧.”
阿巫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头.双眼微眯.狡黠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佛像说道.“既然他们不听从我的.那就只好舍弃这些人了.”
“大人的意思是……”
“你去这么办……”阿巫招手将那猥琐的挨个男子喊道身旁.贴着他的耳鬓低语几句.
男子听得浑身一颤.怯弱的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有了解药.大家都纷纷离开了祖庙.也不再求着阿巫给治病.各自回了各自的家.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
夜静悄悄的.一丝阴风轻轻刮过地面.地上躺着的枯叶便打着旋儿的被吹了起來.此刻.不知从哪个墙头突然跳出了几只健硕的肥猫.它们灵巧的从屋檐上快速爬过.顺着墙壁跳下了围墙.
“扑通.哐啷.”一阵刺人耳膜的脆响在夜空里响起.
许多人都听见了.可谁也沒有起來.因为谁也不会觉得.那口放在阿四家里的铁锅会出什么问題.阿四是他们最信得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