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摊开右手.掌心赫然是一枚湿漉的微型装置.看起來很像是窃听器.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冷凝.所有见到的人都不安地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废弃仓库老旧得厉害.密闭性极差.就算是大门都关着也还是吹进來了一阵阵的冷风.何落光着上身.即便那些明显是欢爱后留下的痕迹也落入了别人的眼中.他也沒有丝毫窘切的神情.只静静的立在那里.唯有仔细去看才能察觉到他自然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正暗暗地掐着是指的骨节.
“发现的时候就是完好的.”科隆维伍先声问道.
手下便回答：“是.捡到的时候还工作着.刚拿进來的时候让兄弟扔进水里已经确认停止了.”
科隆维伍眉头微皱.眯眼看向何声：“也就是说.这是有人在急慌时随手扔掉的.”
“有可能.”何声迎着他的视线凝重沉思了片刻.又说道.“不过我觉得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为妙.”
“又沒带货.怕什么.”
乔榷宸脱下外套给何声披上.阴着脸回道：“你是沒事.但我带的钱可是真的.”
“傻小子.”
“混老头儿.”乔榷宸回了句嘴.又鄙夷地念叨道.“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跟你长期做生意.难怪冯叔一提起你就咬牙切齿.”
科隆维伍的嘴角突然挑起些笑意：“他跟你提起过我.”
“说你是个混蛋、混账、混老头.”
“哈哈哈.”
何声冷眼看他笑得开心.默默地拉了下乔榷宸的手指.
然后礼貌地说道：“那交易的事就下次再联系.我们先走了.”
“何声.”
何声闻言站住.
接着.他身后科隆维伍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继而阴鸷地警告道：“我在这条道上混了一辈子.能活到如今可不只是靠运气.无论私心还是条子派过來的卧底.沒有人能逃过我的眼睛.”
“那就劳您费心多看仔细些.”
何声面色如常.语调中的尖锐恰到好处.而乔榷宸愧疚又羞恼地深深看了眼何声.然后深吸口气.更加搂紧了他的腰：“走.回家.”
※
回去的路上.车里静的有些诡谲.
乔榷宸始终绷着一张脸.也说不清是被那可恶的老男人羞辱的还是因为沒能保护爱人而感到了懊恼.何声与他并排坐在后座上.许久之后才歪了歪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对不起.”
何声抬头看了眼乔榷宸.见他下颚线绷得僵直：“傻小子.”
“不是傻.”他沮丧地握住何声的手.“我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幸亏沒几个兄弟跟进去.”
“这条路就是这样.辈分和资历最能压人.”何声语调格外温柔.仿佛充满了安抚的力量.“不过维伍那人确实是个老油条.大概那些愿意和他共事的人也是看中了他细心这点吧.”
经这么一提醒.乔榷宸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对了.那个——”
何声打断道：“等回去再聊.”
乔榷宸下意识地看了眼在前边充耳不闻地开着车的阿凯.然后听从地闭了嘴.
※
回到别墅之后.何声第一时间脱了衣服.然后又不等乔榷宸缓上口气就直接把他的衣服也脱了.并且仔仔细细从内到外第检查了一边.
接着直到确认无误后.何声才注意到乔榷宸有多尴尬.
“咳.”乔榷宸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如实解释说.“我以为你是想用那什么的方式安慰我的.”
何声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來：“满脑子都是黄汤.”
“你要骂就骂吧.反正今天是我对不住你.”
“别想那事了.我沒觉得怎么着.”
“但我觉得.”乔榷宸看着眼前几近赤膊的何声.心中的欲念很快就被懊恼牙了下去.“其实谈什么辈分资历的都是扯淡.我要是真够牛逼.他连看你一眼都不敢.”
何声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要真是那样.你也就不会和他这种人做生意了.”
“……也对.操.我可能真的只适合种田.”
“傻小子.”何声嗤地笑了出來.“那老家伙看人还真准.我也觉得你这脑子里弯绕也就适合种田了.”
乔榷宸努努嘴.委屈地说道：“哎.谁让我非出生在这种破地方.天生被人耍的命.”他边说着边从旁边的沙发上取了睡衣.然后一点点地给何声穿上.
“我还沒洗澡呢.”
“别洗了.”乔榷宸顿了下.“不然我肯定还得干蠢事.”
何声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片刻后主动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沒关系.我就喜欢你干蠢事.”
“真的.”
“当然.这样才能显得我聪明啊~”
乔榷宸立马露出一个孩子般的沮丧表情：“你就知道欺负我……”
“因为我喜欢你.”何声轻轻地亲了下乔榷宸的嘴唇.又改口道.“不对.是我爱你.”
四目交汇的瞬间就像是被一种小额的电流通过全身.满满都是幸福.
“要不咱们俩真的去种田吧.这生意我不做了.”乔榷宸似是认真地说道.
但这绝对不可以当真.何声一瞬不瞬地盯着乔榷宸的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眸子底下的玩笑.所以除非是有奇迹出现.否则这笔生意绝不会取消——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整整十五千克的高纯度海洛因必将经过何声的手流向市场.然而这还不是全部.经过加工后的部分低纯度海洛因可能会令总量再多出几成.
“别说傻话.”何声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沉稳、沉落.“这笔生意.你一定要做.”
“你会支持我.”
“仅此一笔.这会是你人生里很重要的一次经历.”
乔榷宸负气地反问：“因为会被踩得狠厉吗.”
“不.”何声笑得更开.又暗有所指.“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次可以是你最后一次做这样的生意.”
“你果然还是——”
“不是我怎么样.阿宸.是你不适合走这条路.可就像你说的.谁让你生來就是这样的环境.这个沒人能改变.所以或许你只是缺少一个转机.好让你做出一个不得不放弃的决心.”
打从相识之后.乔榷宸就沒少听何声的‘教导’.
但莫名的.他总觉得今天的这些话却隐隐透出一丝古怪的味道……
“嗯.我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然而话到嘴边.乔榷宸并沒点出那丝异样.而是用了一贯沒心沒肺的玩闹语气.孩子气地说道.“这样等所有的事情都弄完了.我就带你归隐田园去种田.”
“傻瓜……”
“快再亲我一口.快.”
何声佯装生气：“还沒说两句正事就又闹.”
“谁让你这么勾人.”乔榷宸抱怨着.然后不等何声有所表示就主动偷了个吻.满足地说道.“反正不管怎样我都要你.你是我的~”
“……傻小子.”
“傻人有傻福.”
何声顿了顿.说：“或许吧.”
“那做吗.”
“嗯.”
“傻小子在诉求‘傻福’~”
见乔榷宸露出那熟悉的坏笑.何声这才想起眼下的装扮和气氛.
“你啊……”他宠溺地捏了捏乔榷宸的脸颊.随后也说出了那句熟悉的回答.“都依你.”
※
一夜旖旎.本就不满青红爱痕的身体被印上了更多饱含占有欲的标记.
“脸色不好.”顾闻笙一眼就看到了何声脖子上的印记.之后便怎么都移不开眼了.“乔榷宸”
“他最近脾气不太好.但是反正也快结束了.我会忍着的.”
曾几何时.顾闻笙还担心过乔榷宸和何声是真的心意相通.但如今看來果然也就只是三分钟的热度而已.想到这点.顾闻笙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觉.像是庆幸但又心疼.
“照顾好自己.等都结束了我给你放个长假.”
准确來说应该是避风头.
何声当然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于是敷衍地笑了笑.沒说话.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有什么……”顾闻笙本想让何声早点回去休息.却沒想到竟意外地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失望.顾闻笙猜着他大概是不想回去.“……要不一起去吃个饭吧.”
“好啊.”
顾闻笙浅浅一笑.想到这阵子乔榷宸总是出入声色场所.何声大概也是……是真的难过.还是只感到失落.但貌似哪个都不是顾闻笙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他最希望的还是何声能松一口气.就像真的不在乎一样.
※
这天晚上.距离上次与科隆维伍见面已过去一周.乔榷宸回來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何声只当他是心里压力太大了就给他倒了杯酒.
“怎么了.”
乔榷宸看他一眼.然后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扔到他腿上：“自己看.”此时何声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茫然.但实际上打从乔榷宸进门时他就已经猜到了缘由.
而且果不其然.解锁后显示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张图片
正是他和顾闻笙昨天在一起吃饭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