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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22日,太阳很早升起,朝霞铺满天际。俄罗斯喀山市的一座座清真寺、东正教教堂、喇嘛庙,都沐浴在晨光中。
中国留学生李德从喀山国立大学出来,揉着因缺觉而发红的眼睛,在克里姆林大街拦住一辆出租车。
“到机场。”李德坐到车的后座上,拿出矿泉水和面包狼吞虎咽。昨晚上了通宵网,早饭只得将就。如果事先知道,这是他在现代社会的最后一顿早餐的话,拿出的肯定是伏特加和烤鹅。
他坐上安-148型喷气式支线客机,拿出地图盯住斯摩棱斯克市,那里有迥然不同的两个纪念馆:卫国战争纪念馆和卡廷纪念馆——前者纪念苏联二战胜利,后者悼念二战中被苏联杀害的波兰战俘。
窗外云涛翻滚,云层之上一根云柱几近直立地孤峰突起,给人一种它在支撑天空的错觉。忽然产生怪异的想法:假如天塌下来该怎么办?
飞机继续爬升,12000米的高空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阳光从舷窗里刺痛了想入非非者的眼睛。他将目光投在空姐身上——什么空姐,分明是空嫂空婶空奶级别的。俄罗斯空姐远没有中国的养眼,国内的个个是水蛇腰,眼前的个个是水桶腰。远处的那位妞背影不错,让他马上联想起螳螂的屁股和蜜蜂的腰。转过来一看,却是一脸的大麻子,让他下面刚刚充到海绵体的血液顷刻间逃逸得无影无踪。
李德不由地一声叹息,邻座的中年俄国人从书里抬起头瞟了他一眼,没话找话:“高加索人?”
“中国人。”他摸着自己雕塑般的高鼻子自豪地回答。
“噢,中国的富士山很漂亮”。放了这么个臭屁后他又埋头看书。
李德愕然,瞟了“中年人”一眼,无意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书名叫《爱因斯坦与四维空间》。
“哼,连一维空间都搞不懂,还四维呢?尽放臭屁”。李德一脸鄙夷。
飞机广播传来悦耳的女声:“今天是2011年6月22日,70年前的今天,纳粹德国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向当时的苏联宣战……”
发生在70年前的这场战争夺走了3600万苏联人的生命,李德睇了邻座的中年俄国人,他还是埋头看那本匪意所思的书。再观其他俄国人,或闭目养神,或把头埋进笔记本,还有几个自言自语间或傻笑的醉鬼,写在脸上的都是四个字:与我何干。
唉,都说中国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老毛子也是伤疤未好就忘了痛。
旅途沉闷,为了打发时间,李德没话找话:“什么叫四维空间?”
对方一下子高兴起来,立即眉飞色舞地解释:“四维空间是指不含时间在内的空间,认为宇宙中除了人们熟悉的三维空间外,还有一维人们根本不知道存在的空间,它就在身边,与“长”“宽”“高”一样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可是却极难察觉……”
“屁话,不知道还研究什么?连富士山是哪里的都分不清。研究不着调的四维空间,还不如补习下可怜的史地知识,以免出丑。”他不以为然地撇嘴。
客舱里一阵骚动,据说是飞机的无线电受到干扰,导航也暂时失灵了。为了安抚人心,空姐们忙着给大家送来饮料。
李德肚子里突然翻江倒海起来,早上喝的那瓶矿泉水肯定灌的自来水,妈妈的,俄国人也造假。他拽开保险带奔向厕所,身后那个人还在饶舌:“比如蚂蚁就是二维空间,它们的头顶上是漆黑一团的。”
骤然响起一阵金属切割般的啸叫,飞机突然像过山车一样上下翻滚,人们也像坐过山车一样尖叫。灯忽明忽暗,他双手悟着耳朵,声嘶力竭地喊着。
飞机像断线的风筝,在电闪雷鸣的空中翻转,厕所里的污秽在空中乱飘。他的头碰到门上,门开了,迷迷糊糊看到天空布满缤纷奇丽极光,他被吸到空中极快旋转的彩色旋涡中————
…………
老天爷啊,上帝呀,真主哟,您们把我送到哪儿了;圣母玛丽亚、耶稣、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王母娘娘、默汗默德、黄大仙、何仙姑、白马庙的张瞎子、三清观的李瘸子、尼姑庵的麻子道姑……救救我耶?让我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烧香拜佛,多放香钱,化缘的来了一定好好打发……
没用,回不去了,喊哑嗓子吼破喉咙拜遍多少神求遍多少仙统统没用——他穿越了:时间:1941年10月底;地点:二战东部战场斯摩棱斯克附近。
这天,德意志第三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视察前线,在斯摩棱斯克周围受到苏军游击队伏击,装甲列车像砍成了几段的蟒蛇,歪歪斜斜地躺在铁轨上,希特勒的密室被炮弹直接命中,元首命在旦夕。上天在幂幂之中,把李德送到希特勒身边,他还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当然,穿越难于登天,这是二十辈子修成的正果,遇到你也反应不过来。
在变成浓雾的细雨中斜躺着一辆装甲列车,装甲车已被烈焰与浓烟笼罩。李德首先嗅到油漆的焦臭和尸体的焦香,脸上灼热得厉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四面是钢铁的小房间里,枪声、爆炸声不绝于耳。他浑身发软,双手抖动着要爬起来。
“你受伤了,我的年轻人。”传来略带嘶哑的声音。李德不仅仅手在抖动,浑身也筛子一般,牙齿打架,双腿发麻。
“别紧张我的年轻人,我就是阿道夫希特勒,欢迎来自天堂的使者。”仍然是那个幽魂般声音。
李德就要昏厥过去。天天研究这个人,真到了这个人面前却吓得半死,觉得自己是好龙的叶公。
他因极度震惊而平静,因害怕而错愕,鼓足勇气抬起头,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满脸是血瘫软在铁门旁,胸前姆指大的弹孔里鲜.血沥沥流着。
李德不知所措,不错,真是希特勒。大自然出故障了,时空错乱了,那个该死的人看的那本该死的书中的情景,竟然被他遇到了。他真后悔没有去摸500万元大奖。
他望着眼前这个战争狂人,正思忖是不是给他包扎伤口,希特勒摆摆手:“这是12.7毫米子弹,进去只有一个小孔,背后带出一大片。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要把德国交给你,你先别晕倒,听我说完……”
“这是那里?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李德抢先问道。
希特勒示意扶他起来,李德看到门上印着一大滩鲜.血。他整个人泡在血里。不愧为是“超人,”流了那么多血还能说话。他对脑子一片空白的李德说:
“你从天上来的,从窗口飞进来的,是上天派给我的替身。”希特勒喘气,他脖子一挺,吐出了一口血,拼命说完:
“你记住我说的话,你有三个结局:第一,你让别人识破,你被杀死,然后他们为争权夺利而互相撕杀。第二,你伪装得很好,但你在行为上违背了国社党的大政方针,就是说没有维护利益集团,被人家推翻。这与我刚才说的第一种情况差不多,结局还是国家动荡,你也送命,连累我的名誉受损。”
外面不停地打门,被变形而卡住的门。
“那么第三种呢?”李德听得有些发悚,急忙问道。
希特勒赞许地摸着他的头,缓缓地说:“第三种就是你带领德国走向胜利,完成我的夙愿。你要特别注意这一点:所谓元首其实是一个统治阶级的总代表,即便是我,希特勒偏离党的宗旨,那些手握实权的党魁,还有手握重兵的将军们也会推翻我。”
“还有暗杀。”他补充道,话一出口后悔了,因为希特勒听后突然浑身抽搐,向他伸出右手。
李德忽然充满悲怆,一代枭雄看来真的不行了。他突然明白过来,大声说道:“我照你说的做,我发誓。”
希特勒眼光透过钢铁外壳,似乎在望着很远的地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叫:“我的德意志第三帝国……”。这一喊要了他的命,一代枭雄含笑命赴九泉了。
李德还有许多事要问,他想告诉独裁者,他绝对不同意屠杀犹太人。
他还想问爱娃怎么办?猝然为自己的幼稚好笑:拿个公的还怕母的不成?
他飞快地脱下他的衣服换上,他把希特勒抱到床上,脱下他的裤子,检查他是否像外界盛传的那样只有一个睾丸——不光是好奇,主要是为了应付爱娃。
一发俄国人的120迫击炮在窗口.爆炸,小铁房里燃起大火,李德被烈焰烧烤着,脸上像爬着几百个蚂蝗一般。又一声爆炸,铁门被炸开了,他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血色中几个人把他架出小铁房子,刚走了几步,背后又传来一声爆炸,气浪把他托起,狠狠甩在对面的装甲板上,他觉得自己成了像片:“我的鼻子完了。”
他被人抬下地狱般的装甲列车,在尚存的最后一丝意识里,仿佛看到希特勒站在窗口,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缓缓向他挥手,接着火光一闪,列车炸成无数个碎片。
与此同时,李德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里集中了全欧洲最有名的整容专家,不光是欧洲,戈培尔博士还向日本求援,派人接来朝鲜的治疗烧伤疤痕增生的专家。一周后,李德拆掉绷带,双手哆嗦着拿起镜子一看,镜子掉到了地下。这满脸疤痕、高鼻子、薄嘴唇的人是他吗?除了眼珠外,如果留上一撮小胡子,活脱脱就是希特勒。
是呀,他是希特勒,他不再是晚上上网、白天睡觉,为考试而担忧,为就业发愁的穷酸书生,而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纳粹德国元首。
多年来,就业问题像磨盘一样压在他身上,在当今中国这个嘈杂的年代,什么最让你头疼?什么最困难?什么最艰辛……这里有个十分标准答案:大学生就业。
如今李德摇身一变成了希特勒,他不用报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研了,也不用报考比中大奖还难的公务员考试了,不用拿着自荐材料和五彩纷呈的资料,在人才市场挤破脑袋了,不用可怜巴巴地看招聘人员审贼一般的眼神和施舍一般的口气了,不用为高房价操心了……他甚至不用几天几夜在美国大使馆门前排队了,更不用冒偷渡的危险了,Gott,感谢上帝,他有了工作,有了女人,有了房子,尽管名声不太好,毕竟成为一国之君——可以说拥有了一切。
李德猝然一惊:历史上的希特勒1945年春天在地堡自杀身亡,照此计算,他在世上只能活三年五个月零二十四天,他嘤嘤哭了。
凡是穿越者在穿越之初,在与穿越对象完全身心交融前,总会有一些残存的意念,让他记起穿越前的一些镜头。李德现在就处在这种情况,他依稀记得希特勒在苏军打到离他藏身的地下室只有一条街道时举枪自杀。想到这里,他怎么能不伤心呢?他后悔莫及:呆在学校里好好的,非要到什么斯摩棱斯科参观纪念馆呀?喀山到斯摩棱斯科交通运输水陆空齐全,非得坐玩具一般的飞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