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一双.老去成对.生生世世永相依.千回百转总相牵幽冥历代皇者.自火莽圣祖始.便遵循着这条恒古不变的情爱定律.
火莽心中有遗憾.这份遗憾到他羽化成尘那一刻.依旧耿耿于怀.情有双刃.顺之一生旖旎.逆则一生痛楚.他亲手在自己的史册为后世子孙写下这一戒律.旨在警示后世.娶妻需谨慎.合则不可再分.
媚儿在第二代帝尊的供桌前静默了片刻.便往后面的供桌慢慢走去.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
九十九.
在本该是尽头的供案后.是一张同样规格的青玉供案.上面正中处.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藏青色的灵位.
媚儿倏尔石化在供奉第九十九代帝君灵位的供案前.心突然停跳.腿脚微微发抖.再也无力跨前一步.
火莽圣祖供奉在神庙内.冥殿供奉的君主是从第二代君主开始.那理应到第九十九代君主的灵位便因戛然而止.可为何多了一张供桌出來.
媚儿只觉耳边响起轰轰惊雷.明琛是幽冥第一百代的君主.而这冥殿上竟然供奉着他的牌位.他——已经羽化成尘去了.不可能啊.他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要羽化也是千百年后的事吧.为何这么快.
怪不得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远海里醒來.如他安好又怎会舍得让我独自留在那个天寒地冻的清冷世界里.原來原來他早已化为云烟流散.只余这不盈一尺的灵位.
是由于那场因我而起的争斗么.帝君以战箭折断幽冥的河山.引发地心裂开.烈焰腾空.他自皇者.自当义不容辞深入险地.修复河山.在消耗了大量的精血來修补那条裂缝后.又跑到天域來寻我以强弩之末对帝君的好整以暇.这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在我化去金陵权剑后.他们莫非并沒有收手.还是拼了个鱼死网破么.
鱼死网破.结果就是分出了胜负.自然也分出了生死.
是我是我不好.天域和幽冥原本河水不犯井水.数十万年來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可我一次任性的穿越.给这个宁静的化外之地带來一场浩劫.明琛也因我而殇.幽冥河山因我而碎.这都是因为我
我若不來搅乱这一池春水.这水一定会自然纯净往前方流淌.媚儿只觉眼前一黑.胸口处似被大石猛撞.顿时呼吸维艰.双膝一软.摔倒在地上.她双手抱住供桌.泪水成串成串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对不起对不起呵.明琛.是我这个异域的红颜祸水.祸害了你.我真该死.”
她抽抽噎噎地哭着.和冥皇相处的那段日子.她偶尔会生出几分惆怅和迷茫——如果当初我不是推开了那扇画中小窗.进入幽冥.邂逅冥皇.我的一生会怎样.冥皇的一生又将是怎样呢.
如果冥皇沒有遇上我.他的一生定是璀璨多姿的.他是掌控这个天地的皇者.有多少大事等着他來决断.只要他轻轻一颌首.又有多少美丽婀娜的女子翘首盼望着得到他的青睐.
可他偏偏遇上了我.遇上了我这么一个不祥的异域女子.
冥皇一直在宠溺着我.一直在潜移默化着我的思维.引导着我去爱上这片历经沧桑和磨难的土地.他对我说过.我不仅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只有两心如一.这片苍莽辽阔的土地才会欣欣向荣.只有两心如一.你我才能享受到男女之间真正的缱绻情爱.
明琛.当你带我游历幽冥.我方感悟到.我确实是爱上了这片土地.爱上了这片浩瀚无边的空间的.爱上了你宽厚温暖的怀抱.
前尘往事.我想要抛却.可我背后牵扯的纠缠太多太乱.这些理不清的背景势必给你的世界带來一场浩劫.连你.亦因我而殇.
冥皇的影像媚儿的泪眼中晃來晃去.或者.过去的她还是有些懵然不懂的.她心里始终存有一份难言的纠结.还不敢完全放开心怀去爱和接受被爱.或许在她作出最后一次回归幽冥的抉择之前.冥皇已经成功将他自己植入了她的心内.所以她难以面对帝君随时而至的狂热.亦无法再在天宫待下去.
她最后一次的推开青铜古门.就是被这一份來自心底深处的牵挂所牵引.她在和冥皇相处共对的最初.表现总是羞涩和手足无措.他每天都耐心地引导着她去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引导着她去接受他为她付出的狂热和爱恋.并慢慢地作出属于内心深处的回应和他腻在一起的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忧郁的脸上终于展现了舒心的微笑.那是她这一生.最快乐最甜蜜的日子.
偶尔在夜静更深时.她会悄悄睁开眼眸.痴痴望着近在咫尺的冥皇.把他英俊的脸容一遍遍嵌入脑海中.明琛.我这次回來.真的只是想看看你日后岁月悠长.我已不能与你一起走过.可我心里实在是想念着你.所以我还是穿越了那条远古的密道.回到你的身边.是我私心作祟.只顾想着自己痛快.不顾一切地给你平静的一生增添苦恼來了.
我也很希望能和你长久地共处这一生.可是不可以的.我有我不可逆转的宿命.是我自私.把你拖入一场缱绻旖旎的美梦中后.自己却决裂地转身.我心里既希望你能将我彻底忘却.可也盼望着你能将我永远收藏在心内.
我选择归于宿命.结束所有的恩怨情仇.可为何到最后.却是我活生生地站在你的灵位旁呢.
媚儿攀着供桌站起.泪眼朦脓地望向那个藏青色的灵位.牌位上镂刻的字迹随着闪动的泪光跳入她的眼眸内——
她有瞬间的愕然.手一长.将灵位拿在手中.拭去脸上的泪水.凝神细看——
“第一百代主母媚儿之灵位”
灵位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媚儿扶着供桌木木站了片刻.俯身将灵位拾起.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镂刻在灵位上的上古文字.这媚儿.是我.还是同名同姓之人.
灵位光华圆润.边角圆滑.触手生温.似乎已有了岁月痕迹.媚儿望供桌上望去.还好.灵台只有一个灵位.冥皇的牌位还沒有供奉上去.媚儿舒了一口长气.明琛安好如昔只是我.我为何成为了幽冥冥殿内供奉着的一尊灵位.
灵台上还摆放着一个莲花香鼎.里面有一束尚未燃尽的清香.袅袅的青烟散发出一股特别的醇香.媚儿抽抽鼻子.这香气正是方才在花径上闻到的味道.
她头脑空灵地抱着灵位呆立了一会.忽而听见有轻巧的脚步声自外传來.心一惊.忙把灵位重新摆放好.她不知道來者何人.可如今这灵台上供奉着人正是自己.在沒有弄明白事情原委前.她可不敢轻易现身.免得惊吓了旁人.
脚步声清晰起來.这人正是向着冥殿而來.媚儿深深吸了口气.掀开灵台后的帷幔.闪身入内.
不消片刻.脚步声止于灵台前.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正在灵台上摆弄着什么.很快.一缕浓郁的醇香飘荡起來.
独特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冥殿内.媚儿嗅着这股奇特的气味.紊乱的心倏尔宁静下來.有细细的饮泣声在帷幔外响起.这声音低低沉沉.听起來是一个女子发出來的声音.
媚儿的心抽了抽.这声音她似乎听过.是谁呢.
那声音在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声音很是含糊.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字眼“观礼我不想去主母”
媚儿愣愣地听着.自醒來后.她的思维一直很凌乱.她的记忆已碎成很多小片段.只有某些特别刻骨铭心的片段残留在脑海中.帷幔外的这个声音很熟悉.过往自己一定和她有过交集.这是谁呢.
那个声音默了默.随即响起了砰砰的磕头声.
媚儿的眸光透过帷幔的细小缝制.只看到一身穿个黄色衣裙的女子正在俯下身子.向自己的灵位磕着头.
那女子抬起头.抹去脸上斑驳的泪水.又低声说起话來:“云启这一生只有主母一个主子.终生不变.无论帝尊纳了谁.都与云启无关.主母放心.云启已决定在冥殿陪伴主母.直到羽化成尘那一刻.”
媚儿眸光猛地一亮.云启云启.啊.原來是她.
那天.她坐在妆台前.欣赏头上那款风格迥异的发髻——
“这样式挺好的.我以前不会这种束法.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奴婢小名云启.”
“云启.以后由你为我绾发吧.我喜欢.”
“承蒙姑娘看得起.云启以后的主子就是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