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风驰电掣般掠近青冥神剑.伸手一握.已是收剑在手.云端下方那层由剑气缔结而成的光幕.骤然失了加持.倏尔而碎.裂缝内的被压制多年的烈焰猛然失却禁锢.马上哄的一声窜起千丈.顿时把半边苍穹映成一片血红.
冥皇袍袖反手一挥.带出一股劲风.将漫天火海凝成一束:“天君.速速起箭.”
天帝眸光一闪.天权剑已然在手.天权剑发出滋滋声响.剑气如匹练.凌空击向火海.只见一缕耀眼的紫光自剑柄快速溜向剑尖.穿透炽热的火海.直达裂缝深处.
一声闷响自地底深处传來.紧随着一道乌黑的亮光从火海中飞射而出.天帝低咤一声.翻身跃起.两指一夹.已把断箭收归掌握之内.
冥皇嘿了一声.对天帝道:“天君稍候片刻.待我先将这把烈火堵住.”言毕.已如流星追日般遁入火海中去了.
天帝双手捧着那半枚乌黑发亮的断箭.止不住热泪盈眶.他一直以为.这七枚断箭已在百年前尽毁.想不到还有半截留存于世.这战箭是赤莽圣祖以半生精血凝聚而成.隐匿在洞天福地内的密室内已是百世.若不是自己历经了百年前那一番情殇.心情激荡之下出手不分轻重.毁掉了洞天福地.或许还安躺在紫玉盒子内.
痛楚和懊悔如同潮水般在他心头涌起.天帝的心猛然剧痛起來.身躯晃了晃.哑声道:“媚儿媚儿.你可怨我.”
一滴滴痛泪滴落在断箭上.这是当日那场惨变遗下的唯一物证.就是凭借这七枚战箭.他成功把媚儿从幽冥逼回了天域.可闹到最后.她依旧是散作一缕青烟.无迹无痕.
其实——我沒有得到媚儿.冥皇同样也沒有媚儿早已不复存在.她只能活在我的记忆中
那个芳华绝代的女子.那个原本属于我的女子.那个可以一剑刺入我胸膛的女子.那个带着浅浅微笑.向我躬身一礼.问候我一声“帝君安好.”的女子.那个眸内噙着泪.神情坚毅地告诉我:“我的身心已是托付了旁人.”的女子
散了早已灰飞烟灭了
天帝怅然回望断崖.那边云雾凄迷.看不清上面或坐或站的人影儿.
今天我已有了玙玥.冥皇也坐拥娇妻爱儿.那过往的所有恩恩怨怨.是否早该随风荡去.
随风荡去——屹立天地间的两个皇者依旧雄姿英发.只是那位绝世红颜.已成一阕悲歌.不复往來.
“媚儿.若有來世.我必一开始就捉牢你的手.不让你走出我的眼光之内.可今生.负你的人是和羲.媚儿.对不起.”
天帝默哀一会.将断箭隐入怀内.抬眸往下身下的火海.冥皇入内盏茶时分.方才霍霍燃烧的火海已是缩减了一大圈.天帝心内不禁生出钦佩.这般烈火.连绵数万里.冥皇竟然能在短时间内将火势削减了七八成.倒也不简单.
如此小菜一碟的厄难.为何他要拖上百年.等到自己进入幽冥才着手处理.
“只因这百年里我有比修复这山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有什么事比修复破碎的河山更为重要呢.天帝眉心轻轻拧起.
正寻思间.身旁掠过一阵清风. 天帝脚步一旋.往旁一闪.
冥皇已是站在他身前三丈开外.他一身青衣依旧光洁优雅.只是颊边多了几缕垂下的发丝.
那片肆掠百年的火海终于熄灭.唯余满地的青烟袅袅上升着.里面所有的一切在百年前已化为一推糜粉.朔风掠过.将地上浮尘吹散.露出一片焦黑荒芜的土地.
“让天君就等了.小儿思父.我不能离开太久.不如就在此地.效仿前人.较量一番如何.”
天帝也不推辞.颌首道:“悉随尊便.”
冥皇做了一个请随我來的手势.率先跳落在火场遗迹上.
天帝颇觉意外.想不到冥皇竟然挑了这一方所在作为较量的场所.脚步向前一跨.亦紧随着冥皇纵身而下.
冥皇脚尖一点地面.已是抽剑在手.青冥神剑发出幽幽青光.指向三丈外的天帝.
“天君.请出剑.你我分为天地之主.一身所系皆是重责.此战点到即止.天君意下如何.”
天帝脚踏在灼热的地面上.不禁剑眉蹙起.这里方才还是烈焰火海.如今火虽然灭了.可地表的温度还是奇高.
他恍然.望向冥皇.果然.冥皇眉心内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青气.
天帝淡淡笑道:“冥皇熄灭此火.想是消耗了不少精血.故将战场选在这方热土上.好消耗和羲的元气.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休憩数天再战.和羲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等候冥皇.”
冥皇神情凝重.道:“天君脚下所踏土地.就是被你百年前射入的战箭摧毁的.我方才堵塞火源时确实消耗了部分精血.可凭借幽冥险恶的地形.仍可与天君勉力一战.断崖对开的这片区域.乃是源自上古.那条连接两界的密道是由金铃儿所掘.圣祖念旧.将这幅区域列为禁区.这数十万年來.这里一直保持着原貌可惜格局已在百年前改变了.你我一战.势必惊天动地.既然这一方区域已是毁了.那待会被剑气再撕裂破碎多些.也不碍事.”
天帝眉心一跳.道:“冥皇考虑果然周全.”
冥皇嘴角微微一弯.道:“你赤莽一族与金铃世家的恩怨已是两清.而我火莽一族与你赤莽一族却还欠缺一战.能在这块复古的地方一战.天君应无遗憾.况且”
冥皇忽而淡淡一笑.慢吞吞道:“若我有心算计天君.大可将天君引至冥海边上一战.那片海子.方是我幽冥最为险恶之地.你我相斗生出的剑气.会被冥海的逆转气流尽数吞噬.对幽冥的其他区域同样无损.帝尊若想见识.明琛可作引路人.”
天帝沉声道:“不必.客随主便.我们便在此地一战.此战寓意是缔结盟约.就按冥皇的意思.点到即止.”
两把上古神剑在各自主人手上慢慢扬起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两道矫健如游龙的青紫光芒瞬间交缠在半空.离离合合.缠缠绕绕.神剑相互撞击时发出雷鸣般的轰轰声浪.把方圆数万里的生灵俱都惊骇的四处乱窜.啼叫不止.
***
青娥把摇篮放在自己的身后.这断崖上的冷风委实阴冷的彻骨.她虽长年身处在恶劣的环境中.可一时半刻还是适应不了这份阴寒.
“玙玥.你冷不.”
玙玥得了天帝真气注入护住心脉.虽觉寒流袭面时隐隐作痛.可还能勉强承受.她垂头看着摇篮内的孩子.低声道:“还可以只是不知这小孩儿.能否抵受得住.”
青娥脸上露出怜悯之色.垂眸看了甜睡中的小婴儿一眼.孩子虽然裹在厚厚的被褥中.可这寒风凛冽.她生怕这冷风吹坏了他.干脆用身子挡在摇篮前.为他遮挡着凛冽的寒风.
玙玥默默无语坐在摇篮旁.侧眸打量着那个婴孩.这小婴儿五官极为俊美.许是刚才吮饱了父亲的血.小脸蛋上焕发出一层温润的绯红.看起來极为可爱——
“幽冥皇族喂养孩子的法子真是匪夷所思.这孩子为何不喝母乳.偏要饮父亲的鲜血为生呢.”
她未曾生养过孩儿.可意识中还是知晓.初生婴儿理应是吃母乳的吧.
青娥拢了拢披风.顺带瞟了一眼安睡在摇篮内的小侄儿.孩子裹在厚厚的被褥内睡得正香.青娥叹道:“我不知道.我娘亲沒有跟我说起过.或许这是他们的传统吧.”
一股凛冽寒风再度來袭.青娥瑟缩了一下.虽然她今天的修为已极为深厚.但还是感到有丝丝的寒意直透心头.她掩鼻打了两个喷嚏.心内暗腹诽着.表哥身为幽冥的主子.接待客人时为何不拣一处遮风挡寒的好地方.偏要在这处破败的断崖上让客人吹着冷风.这是否太小家子气了.
青娥撑了一会.实在是抵受不了.干脆闭目调息.待得元气在全身环绕一圈后.冰冷的感觉方慢慢缓解过來.她睁开眼.看见玙玥一直坐在摇篮旁看着孩子发呆.不禁感叹一声:“这小孩子长得真可爱.表哥为何要把这么小的孩子拎到这个风凉水冷的地方.他是铁打的身子.自是不惧严寒.可孩子这么小.怎么抵受得住呢.”
玙玥神情愣怔.忽而低声道:“这真是冥皇的儿子.他的娘亲是谁.”
她记得今早青娥曾对自己说过.媚儿当年怀了冥皇的孩子.她用金陵权剑自杀.腹中的孩子自也随着她的幻灭而幻灭.那这个初生的小婴儿.生母定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