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扑上前.拽住天帝的衣袖:“和羲.我这次回來就是为了清偿这段孽债.你听我说.天地祥和多年.不应因此而起纠纷.难道你想再造一段延绵千世的杀戮吗.”
他反手揽住她纤细的腰:“有些事.要做就要做.有些架.该打就打.”
媚儿神情奇异地望着怒火中烧的帝君.呵呵笑起來:“那我和你呢.是不是也要先打上一场.”
天帝蓦然静了下來.他眸光眯缝着在媚儿脸上來回游曳着.忽而哈哈大笑道:“我差点忘了.你有另外一个身份——金陵家的长公主玙玥.听说你有一把剑.可以刺穿我的胸膛.我倒想见识一下.这把剑.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出手无回.一击即中.媚儿.不.玙玥.如果你真的要为金陵家族和我一战.那就亮出你的剑.來啊.自我十二岁那年起.就一直渴望着能在有生之年.见识这剑的芳华.”
媚儿用手按着手臂.那剜心的痛楚正在她手臂上不停跳跃着:“和羲.我并不想执起这剑.可这是我不可避免的命数.”
天帝手一松.放开了她.他背过身子.望着那个波光粼粼的大湖.方才**的心情瞬间宁静下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这是了结恩仇的最好方式.你就杀了我吧.”
媚儿脚步虚浮.慢慢走近石桌.她执起酒壶.斟下两杯清酒.颓然坐下.道:“杀了你.并不是了结.只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天帝霍地转过身.沉声道:“你说什么.”
媚儿带着飘忽的笑.静静说道:“和羲.你家的圣祖赤莽君昔年曾负了一人.那就是金陵家的第一代公主——金铃儿.”
天帝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金铃儿.”
流泉飞瀑后那个密室里.那尊光华玉润的玉像.还有圣祖留在紫玉盒子上的遗言如电闪般在他脑海中掠过——
“余此生不负天地.唯负一人.长夜追思.悔之晚矣.然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卿含恨而去.定恨吾入骨.天地已定.若因此再起风波.定会令生灵涂炭.实有违吾创世之初愿也.既已负.便相负.卿若含恨.理所当然.惟愿來世.与卿重遇.受卿驱使.以偿今世之憾也.卿归于金陵.两相不扰.吾今日获悉卿羽化归兮.今生相见无期.痛哉.痛哉.余近日精力涣散.恐将大归.或可在幻境中再会吾妻金铃儿也.”
他默了默.赤莽是天宫的圣祖.他的丰功伟绩是实实在在的.可他曾辜负的人.也是实实在在的.
只因赤莽的一次绝情辜负.两人的后裔付出多少血泪的代价.那交融在一起的鲜血.已汇成了大江大河.分不清彼此了.
他唯有低声道:“那些历史.早已湮灭了.谁是谁非.再來追究有何意义呢.过去了人和事.我们都寻不回來.那不如珍惜眼下的.”
媚儿把玩着手中的玉杯.颌首道:“是.可这段往事却是天宫和金陵世家争斗的缘起.我想作为后人.理应知晓一下.”
她撑着头.回忆着金铃儿留下的手札上的记载.侃侃而道:“金铃儿和赤莽君原是夫妻.他们并肩开拓了天域这片壮阔的天地.可当天地初定后.赤莽不知为何竟起了异心.移情另爱.为绝后患.他施计鸠杀金铃儿.可他低估了金铃儿的能耐.金铃儿最终逃出生天.借助幽冥的密道回归西方.自此大爱转大恨.金铃儿用余生的恨.炼成一剑.并留下遗言定要颠覆天宫.让赤莽的后人永世不得安宁.自此拉开了这段延绵百世的血腥杀戮.”
天帝神情沉重.道:“恨的根源其实很简单.完全可以在他们有生之年解决掉.可是——我们却让这杀戮传承了下來.一代代地累积着恨和鲜血.到最后.大家都变得懵懂了.麻木了.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他望了媚儿一眼.又望了倚在台阶上的青娥一眼.低低叹息着:“其实这一切多么无谓.是么.”
媚儿望着脸色沉郁的天帝.续道:“金铃儿在未嫁赤莽前.和幽冥的圣祖火莽是师兄妹.两人是有名分的未婚夫妻.可金铃儿心慕赤莽.她知道赤莽的志向.遂暗助赤莽击败火莽.火莽失意后遁迹幽冥.立誓永不履足天域半步.尔后数十万年.两界遵循着这份约定不通往來.时日久了.两界中人都淡忘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她自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绢册:“这就是昔年金铃儿留下的手札.我数月前在密道内的密室中寻获.你日后看了.也许就会明白.”
天帝深沉的目光落在那本薄薄的绢册上.沉默不语.他曾进入过那间和洞天福地相对应的居室.沒想到里面的物事早已腐朽不堪.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一时大意竟将里面所有的摆设通通毁去了.后來想着也觉可惜.想不到原來媚儿早他一步入内.并且取走了这本极为珍贵的历史记载.
媚儿用纤纤的玉指勾起一杯酒.琥珀色的清酒微微晃动着.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然一笑:“怨因情起.便由情灭.和羲.就当是我负了你.这一生.我的身心已托付他人.可我有一样东西.可以还给你.”
天帝走近她.单膝跪在她身前:“媚儿.前人的爱恨纠缠.不应牵扯至后世.那三位圣贤早已作古多年.我们两家的恩怨也已落下帷幕.那片土地.永远属于你们家族.如果我们的先人因情而结怨.那百世后.我俩为何不能因情而化解这段仇恨.上天早已把一切安排好了.不然凤冠为何要在万千的姑娘中挑中了你.”
他紧紧握着她微凉的小手.道:“你我今生相逢.就是缘分.是轮回百世后回到原点的真正缘分.你可明白.”
媚儿垂眸.他墨黑的发丝在微风中飘荡着.她心神恍惚.和羲.你是傲视天域的第一人.今天为何要跪在我的身前.可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