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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带來了骆驼十只、马一百匹、牛一百头、驼载毡子三驮、乾肉十三车.以及乳饼子油二车.回城后.努尔哈赤念着明安远道而來.待之以重礼.在汗宫木栅每日一小宴.隔日又一大宴的招待.
其实在年底时.明安的次子哈坦巴图鲁台吉已经來赫图阿拉送了四十匹马.算作见礼.所以谁也沒想到大过年的明安又会亲自赶來.
这日.明安在木栅与自己的女儿阿如娜和侄女康佳娜叙完旧后.便抽空去了四贝勒府上见另一位侄女哲哲.
正月里多数人家都是猫灶歇冬.明安心里早有准备.可当真过门做客时沒见到侄女婿在家.不免心又寒了几分.他这侄女在四贝勒跟前完全不得宠.早先侄女尽瞒着家里.从不往家里递消息.阿如娜和康佳娜相貌平平.语言不通.在女人如云的木栅其实过的也并不如意.这些情况娘家其实也都有些清楚.毕竟努尔哈赤年纪已经摆在那里.今后能不能再生得出儿女來.已是个值得质疑的问題.
蒙古人向來已察哈尔黄金家族的大汗马首是瞻.这是历來的规矩和传统.然而科尔沁的地界远离察哈尔.临靠女真诸部.多数情况下为谋生计.以物易物之间的通货往來等仍是与女真人打交道比较频繁.明安三兄弟不属于科尔沁的嫡出血脉.科尔沁的嫡系如今是翁阿岱那一支.以后大约首领贝勒会传到翁阿岱的长子奥巴手里.明安兄弟三人如想在科尔沁壮大.就得另辟奇径.
九部之战失败之后.明安三兄弟日子过的更加煎熬.后來三兄弟一合计.见努尔哈赤在女真崭露头角.便尝试着将阿如娜送了过來.只是女真与科尔沁虽地域接近.装束类似.然而毕竟属于异族.阿如娜进了努尔哈赤的内栅后犹如小雨滴溅进了大海里.连朵小浪花都沒掀出來.完全无声无息了.
明安三兄弟感觉此路不通.渐渐也就熄了心思.沒想到这一招突然会被扎鲁特用了去.眼看着扎鲁特与建州频频联姻.明安三兄弟岂能眼看着白白让人捡了实惠.一咬牙.又将康佳娜和哲哲送了來.
如今大金果然越來越强大.女真各部尽数收入其下.努尔哈赤公然建国称汗.这几年借着联姻的关系.两家之间互相走动.以物易物的互惠互利.三兄弟的牛羊越养越多.日子越來越富庶.也渐渐能与翁阿岱父子比肩了.但随着努尔哈赤近年來明显的极速老态.明安等人开始留心起大金的继承人选來.
褚英死后.代善成了呼声最高的继任人选.可惜的是代善娶的扎鲁特部的女人.大金如今子侄辈中最受器重的四大贝勒.只有四贝勒皇太极通了亲亲之好.其他三人.他们根本打不进关系去.沒法与其套近乎.明安三兄弟商量了一番.决定依旧走老办法.把他们家的格格嫁进这三人的内宅去.考虑到阿敏只是努尔哈赤的侄子.而舒尔哈齐已经不在了.他们便先把目标放在了代善和莽古尔泰身上.于是在哈坦投石问路后.明安亲自带着一大堆的节礼赶到了赫图阿拉.努尔哈赤果然带他亲热有加.明安心中稍定.终于趁着某日宴上酒酣.提出想与大贝勒、三贝勒结亲.沒想到努尔哈赤喝高了沒接这个话題.
他有心直接找代善和莽古尔泰许婚.沒想到他奔走忙乎这事.闹的全城都快知道了.依旧沒等來代善和莽古尔泰的任何表示.
明安骑虎难下.要不是努尔哈赤待他热情不减.盛情款待.他早羞愤的卷了行李回科尔沁去了.等他冷静下來想着巴结不上大贝勒、三贝勒.好歹四贝勒是他科尔沁的女婿.准备上门走动时.阿如娜却告知他一个残酷的真相:哲哲在皇太极内宅过的比阿如娜、康佳娜还不如.
哲哲是他们三兄弟的子女中相貌最周正.最聪慧的女孩儿.自小得宠.因为顾惜着她.所以莽古思沒舍得将她送给年迈的努尔哈赤.而是将女儿许给了年轻强壮的皇太极.皇太极子嗣不多.内宅相对安定.所以即便哲哲一时不适合大金的生活习惯.想必凭着她的聪敏也能慢慢摸索.过好自己的日子.送亲时哲哲的兄弟斋桑又特意关注了下皇太极.回去后对众人也是一番赞美夸奖.这才让莽古思的大福晋、哲哲的生母也放下了心.
一想到哲哲原來过的并不如众意.明安强忍了许久的愠意终于升了上來.
哲哲见了明安.却依旧报喜不报忧.让明安心疼不已.
“你要再这样诓骗于我.我回去就让你阿布额吉來一趟赫图阿拉.”
明安怒了.哲哲惊了.
一丝惊惶从她姣好的面庞上滑过.她终于沒法再强自装镇定.眼眶一热.差点儿沒伤感的流下泪來.
她身边随侍的陪嫁丫头看主子那样.哪里还忍得住.扑通跪倒在明安跟前.哭诉道:“贝勒爷.主子实在是太委屈了啊.”
这一年來.皇太极变本加厉.不仅完全无视哲哲这个妻子的存在.更是连葛戴这个大福晋也不放在心上了.成日不归家.经常出城去.一走就是好几天.众女原以为大汗委以重任.刚刚受封贝勒的皇太极公务繁忙.都知情知趣的守在内宅.葛戴更是谨守门户.除却一些推不掉的应酬.她从不轻易出门.也约束宅内的福晋和儿子.不滋事.不嘴碎.尽量低调.与以前风风火火.能上马骑射.下河捞鱼的女真传统女性相比.因为知晓丈夫的喜好.葛戴学着汉家妇人.举止日渐稳重端庄.
可当真相终于被揭开.连葛戴这样全心全意爱着丈夫.丈夫说一她绝不说二的妻子.终于也忍不住伤心了皇太极在城外的庄子上养了个外室.
皇太极将这个布雅格格护着的跟什么似的.所有派过去打探消息的奴才.才靠近庄子就被侍卫逮了个正着.当场堵了嘴打足一百棍子.运气好点的被打折了腿.运气不好的直接毙命.
若说原先葛戴等人还不足以重视这个布雅格格.皇太极这一番雷霆手段下來.不禁让家中三位福晋毛骨悚然起來.特别是葛戴.一扫之前不妒不醋的主母做派.伤心得难以自持.最后受不住这份打击.大病了一场.
阿木沙礼也正是借探病的机会.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哲哲小意侍疾.在葛戴病中不动声色的代为处理一些家务.在此期间.按捺不住的娥尔赫跑回了娘家对着父兄一通哭诉.皇太极这笔风流帐就此传开.葛戴气得病势加重.体力渐渐不支.
外头都在议论说是皇太极看重的这个小妾大约身份太低贱.扶不上正位.怕心爱的小妾带回家门受委屈.索性养在外头.也算一份情趣.果不其然.有好事者探听得知.在那庄子上出入的人中有一位年轻少妇.形容相貌正是当年葛戴身边侍女.于是又有人风传.说葛戴以往俱是假作大度.实则根本容不下自己身边的丫头当通房.所以府中连小福晋都沒有一个.若非娥尔赫与哲哲都是长辈指婚进的门.想來皇太极真要被一个虚伪的妒妇给祸害了.加上娥尔赫在外头的哭闹.说自个儿和哲哲被葛戴这个大福晋打压的连皇太极的床都挨不上.这家丑外扬.气得葛戴差点儿对她动了家法.哲哲也倍觉丢脸.因为阿如娜和康佳娜也正是因此得知了她在府里过的如此委屈不堪.
葛戴和娥尔赫的争执使得葛戴的名声一路败坏.有说她仗着是豪格生母.向來眼高于顶.不敬长辈.有说她是婢仆出身.凭借着狐媚得宠.如今因果报应.所以色衰爱弛.这会儿被自己更年轻貌美的侍女爬了男人的床也是自作孽.不值得同情.
这些恶意的流言蜚语终于击垮了葛戴.在皇太极不在家.她无处求证且辩解的委屈中.旧疾并发.一病不起.
哲哲代理的家事越來越多.眼见的年节下各处庄子的管事奴才、正白旗下各牛录上门.哲哲正满怀信心的欲一展身手.沒想到病得起不來的床的葛戴把住在隔壁的国欢福晋给请了來.代为处理人情來往及各类庶务.
哲哲眼瞅着葛戴甚至把账目簿子和库房钥匙都交到了阿木沙礼手中.眼圈都红了.阿木沙礼明明什么都不懂.葛戴也宁可硬撑着给她细心讲解.只是不肯托付哲哲.哲哲顿觉心灰意冷.自此把自己关在了房里.索性闭门谢客.连阿如娜和康佳娜上门也不见.
阿木沙礼沒真的管过家事.她家里人口简单.账册更是从來都不看.全由松汀负责.松汀起初还想教她.见她实在兴致不高.又不敢以下犯上.强迫于她.最后只得选了门莹一起|打理庶务.也算是主动给自己找了个监管.免得自己太能干以后遭了主母忌讳.松汀这般打算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沒猜到的阿木沙礼是真的意不在此.她虽然已经嫁给国欢好些年.却始终沒正视过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
这些年她与葛戴毗邻而居.若说一开始结交或许还别有用意.但自褚英死后.阿木沙礼沒感觉到任何大仇得报后的喜悦.反而油然起了一番疲惫惆怅.那一段时间.因她撞破了硕托和乌日多克的奸情.使得她连夜噩梦频发.一时做梦梦见硕托和乌日多克通奸欢好的场面.一时又梦见硕托试图强奸乌日多克.再后來一发不可收拾.竟梦到硕托试图奸淫的人竟是自己.
梦由心生.梦相颠倒.梦境做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她一夜比一夜不敢睡觉.熬得自己形销骨立.国欢请了无数医生.却问不出半点病由.廖老太医只说她心思太重.思虑太过.开了一些静心的药日日煎服.可收效总不见好.听闻消息后的葛戴上门探望.荐了一名医生.说是医术高明.药到病除.所以家中惯常是请的这位医生瞧病.
阿木沙礼本沒当回事.沒想到最后吃了这个名叫刘军的汉医的药.果有见效.夜里睡的稍许安稳.只是偶有发梦.梦境也不再惊怖可憎.反倒竟是些使人面红耳赤的旖旎画面.日复一日.她总是梦见自己与一男子敦伦欢好.偏偏她生不出一丝厌恶之心.一开始是羞涩.之后更是渴求期盼.
她羞于将梦境说于刘军听.便谎称病已痊愈.不再盗汗夜梦.众人观她气色如初.甚至比病之前更为精神.便沒质疑.
阿木沙礼经历春梦.荡起一片春心.渐渐的竟真对夫妻敦伦有了一丝渴望.她这个细小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国欢.于是.在一天夜里.同睡一床的夫妻终成好事.
跨过一个心理障碍后的阿木沙礼.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看待国欢也不再如往日般冷淡漠视.这一年來二人感情似乎大为好转.
阿木沙礼感怀葛戴恩情.便真心实意的与她相交起來.国欢宠着她.家里沒有其他女人与她争宠.她习以为常.这一次皇太极突如其來的宠妾宠得快灭妻的劲头.着实惊到了她.
“怎的会有心疾的呢.还说什么是旧疾.”葛戴身强力壮.听说以前渔猎也算是一把好手.根本想象不出她身体里的那颗心弱到随时随地会停止跳动.
葛戴嘴唇乌青.她的风寒之症已是好转了.只是引发的旧疾却发作的愈加严重.以前替她看病的刘军偏偏搬了家.音信全无.找寻不到.阿木沙礼便请廖太医來给葛戴看病.沒想到廖太医不肯來.只荐了刘济良來.阿木沙礼原觉得廖太医因为上次输给了刘军.故意端架子.沒想到刘济良年纪轻轻.医术却着实高明.几天诊治下來.竟把逐日昏睡的葛戴给救醒了.
“这次真是要谢谢你.”葛戴拉着阿木沙礼的手.满脸真挚的道谢.阿木沙礼沒等來她要的答案.却也敏感的察觉到葛戴不想提自己的旧疾來由.“这大过年的可把你忙坏了……若是累的你也病了.我可真要不知怎么跟国欢交代了.”
阿木沙礼腼腆一笑.沉吟了片刻.方道:“今儿科尔沁的明安贝勒來了.”
葛戴一愣.之前她病的昏沉沉的.倒也听说明安來赫图阿拉做客.也曾想过明安会來见自己的侄女.只是沒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形下.不由苦笑道:“贝勒爷已经好些天不曾回家了.”
事实是忙完年初的各处新年贺喜.皇太极便又消失不见了.更离谱的是.外人或许不清楚.她却是很清楚的知道今年除夕夜里皇太极就沒在家里.直到初四他才出现.匆匆忙忙的去给自己的汗阿玛和兄弟拜年.如此荒唐糊涂的皇太极.是她这么多年來从所未见的.
葛戴只觉得心上一疼.险些儿又闭过气去.忙丢开念头不去多想.只道:“让哲哲留明安贝勒在家用晚膳吧.我不便招待.你替我好好置办.别让老人家觉得我们怠慢无礼.”
阿木沙礼点头应了.
那头哲哲房里.明安听完丫头的哭诉.却是只觉得额角突突的跳动.怒气隐忍.
“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四贝勒大福晋处理不好.那是她无能.你作为福晋.怎么连一个小妾都拿捏不住.”
哲哲满面尴尬.又羞又气.心酸委屈的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安是个男人.妻妾相斗的事他看的多了.却很少会去插手.但大礼上他会遵循.给予自己的妻子足够的尊重和体面.不会昏头的宠妾灭妻.当然他的妻子们要斗也斗互相暗斗.谁还会把个妾放在眼里.
小妾就是个物件.就是个玩意.看不顺眼随便打发了就是了.当家主母如果连个妾都收拾不了.不如直接自请下堂算了.
明安见哲哲跟一根木头似的毫无反应.不由一阵儿失望.只得气咻咻的点明道:“妾养在外头.你们把自己气死了也只会显得自己无能.索性大大方方把人接回來.既然她身份低.抬不了位份.那就大可放到家里來调|教.”
哲哲嘴唇嚅动.露出一丝苦笑.仍是闷头不吭声.
她那丫头见主子不出声.只得哭着替她申辩:“您是不知情.那个女人不是个清白身份.她原是我们大福晋身边的侍女.三年前已经嫁给了四贝勒身边的侍卫.”
明安眼皮一跳:“那侍卫死了.”
丫头尴尬道:“不曾.那侍卫……是四贝勒的心腹亲信.从小儿就侍奉四贝勒一起长大的哈哈珠子.”
明安更觉莫名其妙了:“那……这就算是偷人通奸了.那女人的男人怎么说.”
“沒说法……每日里往來城内城外.显是知道他妻子和四贝勒的事的.”
“荒唐.真是荒唐.”明安觉得这个四贝勒真是个胡闹的.亏自己的大哥还觉得自己眼光好.挑了个好女婿.这种女婿.哪里是国之栋梁.怕是一滩烂泥.根本糊都糊不上墙.
“侄女婿做事糊涂.你……”他气哼哼的指着哲哲.“你们几个做福晋的怎么也这般糊涂.内宅不修.外事不稳.你们合该劝着他.劝不住也该替他把这烂摊子收拾干净了.那侍卫不能留.直接报个死讯.把那女人接进门來……如此也好.那女人不清白.这辈子都只能低贱下去.四贝勒再要宠她.又能宠个几年.不过图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把人接进來.过了这个新鲜劲.也就无味了.”
哲哲也知道明安作为一个男人.能把话点到这份上.实在是因为疼惜自己的缘故.
可是.以她在府里的处境.只要上头有葛戴压着.她就根本做不得一丁点的主.她只是个沒有实权的福晋.还是个不得丈夫宠的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