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网 > 言情小说 > 谁与为偶 >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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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当众争锋相对.皆是年少气盛.锋芒毕露.

    围观的众人愣怔过后.立即便有人迅速反应过來.上前劝阻.

    “阿木沙礼.那是你嫂子.你消消气.你自个儿三灾六病的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别又气病了.”说话的是乌日多克格格.她是娥恩哲的女儿.宁古希的妹妹.也是大福晋阿巴亥的堂妹.

    穆图尔贺气极反笑.虽然几位福晋及时拉开.却依旧气恼不止.冲着阿木沙礼冷笑道:“原來是你啊.听说过完正月你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嫂子一定给你添上一箱子的药材当嫁妆……希望你嫁的男人长命百岁.也省得你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劳心惦记着别人的……”

    众女眷听她说话刻薄阴损.不由都蹙起了眉.

    济兰在一旁看着穆图尔贺出丑.并不劝阻.还嘴角含笑.看得津津有味.

    “我看穆图尔贺福晋也累了.还是少说两句.养养精神……免得带坏了肚子里的孩子.”这间屋子的明间其实并不算大.除却一般男丁占去了一半儿的席面外.这头女眷占据的地方更是狭窄.所以万字炕铺上坐的几位都是努尔哈赤的福晋和几位大臣的福晋.皆是身份显赫之人.今天这种场合.小福晋之类的妾室连面都沒资格露一下.统统避讳不见的.而大部分子侄辈的媳妇们都坐在小杌子上.再矮上一辈的.就只能站着.

    阿木沙礼和穆图尔贺都是站着的.可刚才开口呛声的那女子居然端坐在炕头上.更为稀奇的是她梳着少女的长辫子.怀里却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胖娃娃.

    穆图尔贺嫁到建州后第一回参加这样的元旦年会.显然她并不认得养在木栅.深居简出的孙带格格.见孙带一身打扮和做派.打眼便认定这女子是努尔哈赤的苏拉格格能上炕.有孩子.却沒开脸沒名分.不是苏拉格格是什么.

    也是她被阿木沙礼气昏了头.就沒想想.即便是努尔哈赤的苏拉格格.能得阿巴亥的抬举在这么多身份显赫的福晋跟前坦然上炕的女人.那得有多大的体面和恩宠.这可不是特例.在这个木栅内.可是有旧例可循的.当年那个布喜娅玛拉格格.可不就是独立于众福晋的一个特殊的存在.

    孙带不是布喜娅玛拉.但如今在木栅内.却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特殊存在.

    至少在这个内宅.阿巴亥也得看孙带几分面子.礼让于她.

    穆图尔贺想也不想.就想上去打人.这回济兰看不成热闹了.忙站起來.将她拽了回來.脸上陪笑道:“孙带格格说的对.是我沒管教好.让诸位福晋见笑了.穆图尔贺最近胎气重了.常常控制不住脾气.”

    孙带冷笑.怀里逗弄着小肫哲.不停地逗她咯咯大笑.露出四颗小米粒的细牙.

    穆图尔贺还想争辩.被济兰低喝:“你给我消停点.别把家里的气带到这里來.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是能让你随便撒野的吗.”

    这一屋子的女人.哪个不是权贵宅门里头的人精.穆图尔贺若是和几个未出嫁的小格格也就罢了.若是冲撞了那些个福晋.这可不仅仅是丢脸的问題了.

    不过.听说过孙带格格性子高傲.不易近人的.倒沒听说莽古济的女儿是个臭脾气的丫头啊.

    济兰狐疑地转过眼瞥了阿木沙礼一眼.

    被颜哲、萨伊堪、乌日多克等少女围着的阿木沙礼.脸上冷傲的一丝笑容都沒有.这跟印象中那个甜甜糯糯.爱对人笑.特别会撒娇來事的少女完全不一样.

    济兰纳闷不已.听说过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娇美可人的.倒少有见过小时可爱.大了长歪的.转念又一想.不禁又乐了.到底是莽古济的女儿.母女两个可不越來越像了.真可怜了要娶她的国欢阿哥.

    济兰目光流转.望向对面男宾的席面上.

    一屋子的老幼.国欢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与皇太极那样魁梧拔尖.显得鹤立鸡群般的打眼身材相比.国欢瘦弱得像根嫩竹.但是他生得实在好看.眉清目朗.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都显得特别优雅.那双星眸如点漆.不用开口便似能传千言万语.

    真真是个年画上描绘的人儿.小时候觉得太过病弱.还不太彰显.如今大了.倒是越來越耀眼了.

    济兰忽然有点儿嫉妒了.都说代善是努尔哈赤几个儿子中长得最好看的.如今看來.单论长相.还是不及国欢.噶禄代长相不及自己.怎么就给她生出这么招眼的一个儿子來.

    哼.幸亏是个病弱身.也不值得稀罕.若是和代善一般文武双全.岂不是要让人嫉恨得牙根都咬断了.

    她想到自己生的三个儿子.在人群里找到了萨哈廉.不过才十岁的孩子.眉宇间已露出几分与代善相似的容情.济兰不觉笑了.自己的儿子也不差啊.

    然而不过瞬息间.她的笑脸又沉了下來.

    萨哈廉跟在岳托身后转來转去.仰头不停地看着岳托.岳托和人寒暄之余.偶尔低头和他说上一句话.他便高兴得不行.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这副笑容落到了济兰眼中.不是兄友弟恭的和睦.而是卑躬屈膝的奴才嘴脸.

    济兰恨得险些拧断了手中的帕子.根本沒留意禁锢在自己身边的穆图尔贺.心有不甘的向孙带发出了挑衅攻讦之言.

    孙带的死穴不外乎是迄今尚未婚配.只是自从去年她当面甩了阿巴亥的脸面后.木栅内很少有人再敢当面揭她这个短.所以这会儿她听穆图尔贺这么一提之后.脸上沒有怒意.反而大声笑了起來.

    这一如银铃般的笑声.破开喧闹喁喁之声.传到了男宾的席面上.顿时引來了努尔哈赤的注意.

    “孙带.什么事逗得你这么高兴了.”这个侄女性情越养越冷淡.倒真有了几分东哥的性子.努尔哈赤很好奇是什么事引得她这般开怀.

    孙带笑得眼泪都出來了.举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阿牟其.”她微微扭过脸.冲着努尔哈赤大声道.“穆图尔贺刚刚问我什么时候嫁人.这个问題问的真真儿好.阿牟其.您说我什么时候嫁人呢.”

    努尔哈赤的笑脸顿住.孙带是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对面炕铺上的.这会儿穿越过人群.依稀可辨那熟悉的身姿.那淡淡的.微冷的笑问仿佛就在耳边炸响.令他顷刻间僵住了笑容.

    其实不止是他.在孙带背对着他们.侧脸问话的时候.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巴亥面对着孙带.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不想搀和的.眼下看來是回避不过去了.

    “济兰.我看穆图尔贺也累了.你带她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济兰站起身來.拉起穆图尔贺.

    穆图尔贺再不明白.也对这样凝重的气氛有所感应.知道自己大约是触及了什么逆鳞.万万讨不到好去.这里可不比在叶赫.因为她长得好.在姊妹间任性霸道.长辈们总会宽容一二.努尔哈赤的木栅内显然不缺美女.特别是不缺她这样长相的美女.不说济兰.便是大福晋阿巴亥.那五官眉眼.乍一看真与赫赫有名的女真第一美女十分酷似.她以前就知道自己的长相极易得男人喜爱.可惜的是.到了赫图阿拉才知道.这样的长相.在爱新觉罗家宅里都快成大众脸了.

    可是让她就此灰溜溜的走人.实在是比当众打脸还要让她感到羞恼.

    当着这么多人.这样退出去.她的颜面何存.

    正憋着气呢.岳托从对面穿过人群走了过來.拉起自个儿的妻子道:“我送你回去吧.”

    穆图尔贺抬头时.眼中已莹莹含了泪光.

    岳托心中一叹.向在座诸女眷作揖拱手:“内子不舒服.我先陪她回家去.改日再向诸位婶婶、姑姑们赔罪.”

    一团作揖下來.冷不防一抬头.人群后触及一双冰冷的眼眸.

    他心往下一沉.呼吸一滞.动作顿住.险些儿当场失态.忙匆匆转身.不等阿巴亥回应.拉了穆图尔贺.狼狈逃走.

    阿巴亥看着他夫妻二人出了门.心中微恼.脸上却挂着笑.说道:“岳托这孩子还挺爱护妻子的.”

    济兰回道:“不懂事.也怪我教的不好.”

    在座诸女皆知她和岳托的关系如何.都装傻充愣.不去点破.反而纷纷笑道:“这哪里是你的错呢.”

    一团和气声中.偏有一不屑的冷哼破空而來.多数人沒留意.但还是让一些人听到了.

    孙带略微好奇的看了眼阿木沙礼.

    那个孩子站在人群里.不言不语.看似平和.却环绕着一份生人勿近的冷漠.与她的长相年纪格格不入.

    听说原是个十分讨喜的姑娘.怎么病了一场.反倒生冷起來.是因为被自己的亲舅舅禁锢.所以受惊过度.

    孙带低下头.看向怀中的肫哲.说起來.肫哲的阿玛也是因为那个孩子而沒了的.

    在爱新觉罗家族.看似人丁繁茂.相亲相爱.谁又能知道这济济一堂的背后隐藏了多少兄弟倾轧.

    努尔哈赤能害死自己的亲弟弟.上行下效.褚英要弄死一个外甥女又算得了什么——

    [1]翁古玛法:满语发音unggu mafa.曾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