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沒有躲闪.那烟雾便匍匐在了她的脸上.四散逃开.她的眼睛透过稀薄的烟雾径直地盯着海哥的脸.他还沒有给她她想要的答案.
海哥手里的烟慢慢变短.烟蒂在手术室外昏暗的走廊里忽明忽暗.终于.他把烟蒂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用脚拼命地踩了几下.李静下意识地以为他要说话了.沒想到他却又从口袋中掏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再次用火机点燃.
“海哥.”她焦急的心情沒有因为时间而磨损.反而越來越强烈了.
“嗯.”海哥从鼻腔里发出闷闷地一声.
李静觉得脑袋里有颗鞭炮炸开了.“嗡”地一下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伤的很重吗.
嗯.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身上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肉体慢慢地顺着墙壁滑动.她蹲在地上.不再言语.
外面起了风.树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风变大了.气流发出诡异“呜呜”声.像是一个人在用坏掉的乐器拼命地吹奏.海哥的烟蒂发出橙黄色的火星.他的脚下踩着无数个烟头.完全无视了医院里禁止吸烟的规定.
“嘭”地一声.手术室的灯在夜晚中忽然熄灭.
突兀地声音让外面的两个人突然都有了力气.海哥扔掉手中的烟.李静也站了起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奔向手术室门口.
“还好送來的及时.刀子伤到了心脏.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那个穿着白色大褂的老医生面无表情地说着.他见惯了生离死别.对他而言.这只是他几十年手术生涯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手术.
李静在听到“刀子伤到了心脏”的时候内心突然就压抑不住了.人体是不是跟自然界一样.绝大多数的水都來自地下呢.泪水拼命地从身体深处的某一个地方往上翻滚.从眼睛里冒了出來.
任二随后被推了出來.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上扫出的阴影随着病床的移动而不断的变换着.
第一次见面时.留着黄头发露出微笑的他.穿着白色运动衣干净的他.打架时毫不手软的他.甚至是大雨滂沱的时候抱着她跟她说他会一直等她的他.可就是沒有这样的他.这样让人心软让人想保护的他.
她的泪眼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海哥一直跟在医生旁边.认真地听着医生说的注意事项.
今晚的事情是始料未及的.他也沒有想到那个男人会这样做.为了Rebecca跟胡美音.任二已经三番五次的得罪了他.他是來报仇的.
如果是明摆着打架的话.很多人应该都不是任二的对手.显然那个男人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他走进酒吧的时候就朝角落里的任二走了过去.主动伸出了手.“我们和好吧.”
任二是打心里看不起这个男人的.然而混社会的人都明白.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他强迫着自己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男人的手.
男人到吧台要了一扎啤酒.他用嘴咬开了啤酒瓶子的盖儿.手腕上的金表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光.
啤酒冲撞着进了酒杯.泡沫瞬间就覆盖了整个杯子.剩下的啤酒在酒瓶子里发出“咚咚”地响声.男人稍微顿了顿.等着泡沫破灭了继续倒满整个酒杯.
任二皱了眉头.第二天高考他要陪李静一起考试的.他是不在乎高考的.但是李静很想参加.所以他要陪她.
男人把酒杯塞到他手里.“既然我们沒事了.那就喝一杯.”
任二不情愿地举起杯子跟男人撞了一下.玻璃酒杯清脆地撞击声淹沒在酒吧的喧嚣声中.他举起酒杯.想一饮而尽.
就在任二正在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男人倏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水果刀.刀子反射的灯光晃了任二的眼睛.他还沒有反应过來是怎么回事.刀子就已经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你.去.死.吧.”男人的脸靠近他的.油腻的脸庞因为兴奋而狰狞起來.
他拿起外套装作沒有发生任何事一样离开了酒吧.
血液流动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呢.大概就是像现在任二听到的.流水一样淙淙地翻滚着流过太阳穴.流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它们终于被胸口处尖锐的疼痛所吸引.像是终于找到了出路.横冲直撞地抢着出來.
手机“嗡嗡”在口袋中震动着.是李静吗.他却沒有一点力气接起來.
要死了吗.酒吧里的人影开始变得扭曲.他们盘根错节的扭动腰肢.真难看啊.任二想着.
像是进入了黑暗.怎么进入的呢.似乎忘记了.耳边传來模模糊糊的声音.有些吵.他很想说:你们别吵了.我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明天我还要陪我喜欢的女孩子去参加考试.好不容易分到了一个考场呢.
“任二.任二.”
好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叫他.可是他好困.不想睁开眼睛.
那个人却很烦人地一直叫着他的名字.“任二.任二.快睁开眼睛啊.”
声音中有些焦灼.这样.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海哥.
海哥是想告诉任二.既然明天高考就早点回去的.沒想到他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刀子.鲜血还在淙淙地往外留着.染红了任二身上的白色T恤.
他叫醒他之后.马上对他说:“我们去医院.”
“等一下.”任二开口了.声音微弱.“海哥.手机……手机.打电话……给……李静.”
海哥焦急地从他裤子口袋里翻出手机.上面几个未接來电全是李静.他拨了出去.
电话还未打完.手机就沒电了.
海哥焦急地抱起任二.冲向医院.
却沒想到李静真的自己找到医院來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任二才睁开眼睛.李静却趴在病床旁边睡着了.她熬了一个晚上.实在是太累了.海哥也在病床的椅子上睡着了.
任二沒有叫醒他们.而是打量着这间病房.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來.白色的房间内一片明亮.透过窗户甚至可以看到外面高大的桉树.绿的像是能掐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