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时候太阳已经微微斜了一点.不像正中午的时候.是正在头顶的.院子里有了梧桐树大大的阴影.
胡美音还在睡觉.
王西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古傲跟小姨正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拨豆子.古傲的侧脸被头发遮住了一些.光影在他白色的外套上投下细碎的斑驳.美好而安静的男孩子.她感觉得到自己心中涌起的那层层涟漪.
她走到他们身边坐下來.“我來帮你们吧.”
小姨抬起头來.王西西这才发现小姨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眸子里藏着悲伤.“西西.你告诉我.美音她到底怎么了.”
原來是因为这个吗.王西西下意识地看了下古傲.应该是他告诉小姨的吧.古傲依然低着头在拨豆子.像是沒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但是她还沒有想好怎么告诉小姨.在不让她担心的情况下.让她能够帮助胡美音走出來.
“西西.请实话实说.”小姨像是看出了王西西的顾虑.
王西西有些怯懦地跟小姨对视.“那好.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是这样的.小姨.胡美音的爷爷不是去世了吗.之后她就很少來上课了.有几次我都看到她跟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前些日子她住院了.好像是说在酒吧被人打了.”
她看到小姨的脸变成了灰色.嘴唇也不住地哆嗦着.她的手指颤抖着甚至不能拨豆子了.
“小姨.”王西西觉得情况不是太妙.“不过胡美音住院以來.我都沒有见过那个中年男人了.她可能跟那个男人断了关系了吧.”
但是已经晚了.小姨已经站起來朝屋子里面冲去了.
王西西打了古傲一下.“都怪你.我都沒想好呢.你也不跟我商量就告诉小姨了.”
古傲抬起头.眼睛很亮很深.“是我沒考虑周全.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很深情.王西西的心瞬间就软了下來.她再也不能用那种责备的眼光看着他了.“好了好了.我们快去看看.”
两个人刚走到门外的时候就听到了小姨在屋子里面大吼：“胡美音.你跟那个中年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古傲拉着王西西一个健步冲到屋里.
胡美音打了个哈欠.显然是睡觉中途被小姨强行吵醒的.她看了一眼王西西跟古傲.眼神中有一点点的怨恨.之后又马上摆出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什么都做了.”
什么都做了……王西西的脑海里反复地播放着胡美音的这句话.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
古傲的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他的震惊不少于她.尽管之前他们已经猜了个**不离十.可是那毕竟只是猜测.现在胡美音亲口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就等于一直提心吊胆的病人收到了死亡通知单.
啪.
王西西跟古傲反应过來的时候.胡美音的脸上已经多了五个红色的指印.
“你这样对得起你的父母吗.”小姨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伸出手指着胡美音.那只手刚刚由于给了胡美音一个耳光而变得通红.
“我不认识他们.”胡美音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王西西看着她逐渐冰冷的眼神.她知道胡美音开始封印自己了.她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正在被胡美音慢慢地修补起來.她又要重新回归那个以前的胡美音了.那个医院里的胡美音或许再也回不來了.
她有着深深的自责.都怪古傲.要不是他不跟自己商量就贸然的告诉小姨.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拉小姨还是该离开.
“他们从來沒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像是沒有看到小姨气得发抖的身体一样.胡美音继续说着.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匕首.径直地向他们飞过來.
他们无力抵抗.
“你知道你妈费了多少力气才把你生下來的吗.他们当时是多么艰难才决定了让你來到这个世界上.”小姨几乎是吼出的这句话.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那只黑色的箱子.从里面翻出那个黑色的日记本.甩到胡美音的身上.“给你.”
古傲上去拉着小姨.“阿姨.别生气了.我想.美音是有苦衷的.”小姨瞪了胡美音一眼.然后甩开古傲的手.走出了屋子.古傲跟着追了上去.剩下王西西一个人站在原地.
胡美音翻开那本日记.扉页上写着大大的“苏灿”两个字.
王西西看到了她脸上的震惊.她走上前去.轻轻地叫了一声.“美音.”
胡美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像是被镜子反射的太阳光.直直地刺进王西西的眼睛.她躲闪不及.“你知道这本笔记吗.”
她点了点头.生怕她生气.
“都看了吗.”
“沒有.只是随手翻了几篇.看了个大概.”王西西很老实地把自己的“罪行”都交代了.
“过來陪我一起看吧.”她的声音很柔.少了些冷漠.
王西西突然觉得她是真的孤单.她是个需要人陪的孩子.
她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静静的.陪着她看苏灿的笔记.
外面的光影依旧.现在第二次看苏灿的日记.王西西的心态有了很大的不同.少了第一次看故事的心态.多了一些理解.
苏灿是一个温暖的人.她努力地想抓住生命中出现的所有美好.跟现在的胡美音完全是两个样子.
“所以苏兰现在单身是跟我爸有关吗.”她们看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來.胡美音望着窗外的夜幕.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王西西.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吧.”王西西感叹着.“美音的爸爸很优秀呢.”
“嗯.”胡美音轻轻地附和着.“优秀的男孩子是用來被爱的.他们无法过生活.我想爸爸妈妈的结局应该是很美满的.”
王西西从胡美音充满笑意的眸子里看到满脸诧异的自己.
“在他们最好的年纪里.他们最爱的人都陪在身边.生命在每美好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是最好的归宿.”
她像是一个洞穿了世事的智者.这反而让王西西有些看不透了.
“可能吧.但我还是想活到很久很久之后再死.”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怂死了.
倒是胡美音.反过來摸了摸她的脑袋.“西西.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怕死.所以我才敬畏那些不怕死的人.他们有蔑视这个世界的权利.”
王西西却想说.美音.我也敬畏你.你那么酷.那么张扬.活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