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顾诏宿舍的电话就没有断过,都是询问关于马文善和章奋强的情况。他们在电话中的意思虽然很隐晦,可顾诏依然清晰的感觉到,马文善和章奋强的关系网相当的深厚,都在告诫顾诏“两人对纺山的贡献极大,偶然的行为弯路可以纠正,但不能矫枉过正”之类的言语,并隐隐带着威胁顾诏的意思,“没有他们,纺山的经济将会停滞不前,会有大影响”之类的。
宿舍里已经满是烟雾,这一次行动,仅仅动了冰山上的一块小渣滓,竟然会引起连锁反应,这是顾诏始料不及的。而且,打电话的这些人,都没有出现在刘艺州的本子上,这说明真正的大鳄根本没有想法出头,就是那些虾虾蟹蟹已经让顾诏感到很棘手了。
当他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再次应付完地区外贸局的副局长,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
这下子让他不由恼火起来,拿起电话说道:“是问关于马文善和章奋强的问题嘛,对不起,现在县纪委和公安局正联合突击审讯,具体情况并没有汇报。”
那边一片沉静,让顾诏奇怪的看看话筒,不会是今天电话太多,把话筒烧坏了吧?
“是顾诏吗?”对面传来清脆的声音,语气中带着火树银花般的绚烂。
顾诏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曾经那个烟视媚行的女子,与他朋友之上情人未满,在今生还跟他有着承诺的那个女孩子。
她笑起来很漂亮,也很勾人,但眉宇间却带着高贵与尊荣,这个女孩会变得滴水不漏,最后还跑到山里出家了。
秦小鸥!这个电话赫然是秦小鸥打来的!
上次调研,顾诏想要见秦小鸥一眼而不可得,却没想到两人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接通了电话。
“小鸥……你……我上次去找你,你没在。”顾诏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哈哈,我就知道你想打我个埋伏,早就打听了你的行踪,故意避开你的。”秦小鸥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紧张羞涩惆怅的样子,隐约有了后世那独立独行女子的影子。
她一张嘴,顾诏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两年前的承诺了。按照他现在的情况,如果秦峥还在位,那他配秦小鸥也已经是足够了,但是,这话题还如何提起?顾诏已经跟柳妍订了亲,如果让秦小鸥做他偷偷摸摸的情人,顾诏却感觉对不起秦小鸥,同时秦家那股子气也不见得能咽下,还不如像上辈子一样,依然保持暧昧却彼此清纯。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古灵精怪的毛病,那也就修成正果了。”这是顾诏跟秦小鸥经常说的话,这时候拿出来,恍若隔世。
“得了吧,出国两年,我算是开了眼界。我说顾诏,你是不是还想着两年前跟我的承诺呢?快点算了吧,外面哪流行结婚啊,流行***。”秦小鸥也不知道在那里打的电话,说得很是豪放。
顾诏瞪了瞪眼睛,如果秦小鸥在他面前他肯定会给秦小鸥一个爆栗尝尝。他回忆了一下,秦小鸥就是出国之后才开始有了变化,难不成这一次蝴蝶效应没有出现在她的的身上?
秦小鸥既然表现得没有那个心思,顾副县长自然也装傻子,笑呵呵的问道:“这么晚不睡觉,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宿舍号码?”
秦小鸥口气中充满了不愉快,怒道:“喂,两年不见面,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顾诏笑呵呵的说道:“我知道你的脾气,这种突然袭击可不适合你,你属于那种优雅中带着从容的女孩子。”
秦小鸥又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稍稍有些变样,询问顾诏是不是抓了商业局局长跟科长。
顾诏苦笑道:“怎么,连你也听说这样的事了,不会是有什么人找你来求情吧?”
秦小鸥不屑的说道:“切,才不是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纺山当支教老师不,实话告诉你,就是为了调查我爸的那件事。”
顾诏目光一凝,想起秦峥刚刚去了重工三省之一没多长时间就落马了,保得住官职却保不住热点,坐了冷板凳,难道说他的事还跟纺山有关系?那问题可就大了,这可不仅仅是云密地区的事情,兼职跨越全国东北和西南两个边角,涉及面会很大。
顾诏额头隐有汗水渗出,急切的说道:“小鸥,你这是胡闹!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很有可能让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吗?乱弹琴,实在是乱弹琴。”
秦小鸥笑嘻嘻的说道:“哟,顾副县长,这才当了几天官啊,说话就一股子官腔。乱弹琴,谁乱弹琴,我看你抓了马文善和章奋强才是乱弹琴呢。”
这句话让顾诏有些郁闷,单凭今天的这些电话他就知道,马文善和章奋强肯定是某张大网里的关键环节,一出事就马上有人跳出来,秦小鸥这话可是意有所指,这丫头在纺山半年时间,难道掌握了些什么情况?
不待顾诏说话,秦小鸥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你的电话恐怕要被打坏了吧,我从七点半就给你拨,到现在才接通,累死我啦。”
顾诏连忙问道:“你在哪里呢?”
“县招待所,还能在哪里,从上次过来我就没有回去。付家星来抓人的时候,我还在旁边看见了呢,只是他没有看见我罢了。”
顾诏顿了顿,看看天色已晚,这时候他已经不适合去招待所了,便叹口气道:“你这个祸乱性子,小心点,那边恐怕有人盯着。”
这句关心的话说出去,顾诏没来由的感到心疼,若不是他重生的蝴蝶效应,秦峥依然会在兰东做着他的省委副书记,而秦小鸥依然会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绝对不会跑到这穷山沟里搞什么调查。
秦小鸥嗯了声,随即把声音压低,慢慢的说道:“我感觉你跟付家星好像被人给阴了,马文善跟章奋强,这几年不断的有人告他们,却从来没有被告下来,反而是告状的人都被带去调查,甚至还有判刑的。另外,付家星在另外一间房带走的俩人,其中一个人来头挺大的,云密地区书记的秘书。”
顾诏倒吸口凉气,怎么突然又涉及到省委了?他突然想到,这件事是刘正东做的局,又派了刚到纺山的付家星领队,云密地委书记的秘书,付家星不认识。
偏偏顾诏又对付家星做了指示,发现情况就立即控制,这里面实在透着巧合,按说只抓马文善和章奋强就行了,怎么另外一间房子也被小莫指出来了?
秦小鸥听顾诏不说话,声音也严峻起来:“纺山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在这里半年,算是明白一点,整个纺山就是个私人基地,完全被人控制的基地。”
顾诏心里一抖,问道:“干什么的基地?”
秦小鸥的语气更加深沉:“盗采,走私!”
顾诏脑袋嗡的一声,他可没有想到纺山真正的背景竟然是这样。以一个县为标准,那恐怕连政府班子都烂透了,自己这等于在烈火中找水,非常困难,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折进去了。
刘正东是故意的,还是打算……
顾诏马上问道:“那马文善和章奋强?”
秦小鸥突然嘻嘻直笑,说道:“我不知道,反正章奋强在天都回来的时候,整个纺山已经初具规模,但现在纺山已经完全系统化了。”
这说明,章奋强在其中有着无人可替代的作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云密方面,已经有些不保险了,他的那把尚方宝剑,还需要往上面递一递。
迷雾,远远不止现在看到的这么一点点。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顾诏就不打算退缩。秦小鸥的提醒,反而让他生出豪气,柳部长还注视着纺山呢,再大再牛你能牛得过顾诏的准岳父大人?
念及于此,顾诏稍稍松口气,扯开衬衫上的两颗纽扣,说道:“对了,秦书记那事,怎么又跟纺山挂上钩了?”
秦小鸥苦笑道:“别提了,你想想吧,省委副书记兼省会市委书记,亲自批条先付款后给货,结果货没有送到,钱也拿走了,这个责任谁来负,更何况我妈跟我爸已经离婚,我爸也不算老。”
顾诏听出这句话的味道来了,秦峥恐怕是中了连环套,美人计外加感情计。到底是上位得太突然,过于飘飘然了。
顾诏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秦小鸥噗嗤直笑,说道:“我看你恐怕早有想法了吧,难道现在付家星他们没有连夜进行审讯吗,我就不信你不带着那个念头。”
当然要突击审讯,顾诏就是要把这件事办成铁案。先不说乱搞男女关系,他只是需要个因头,然后把那部假账拿出来,从章奋强这里打开突破口!
只是地委书记的秘书也被付家星拿下了,还被打了,这件事必须要妥善处理一下。当付家星和顾诏一起去调研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明白,付家星是顾诏带来的生力军。如今付家星莫名其妙的闯了祸,顾诏必须站出来帮他背。
这是个态度,既要做给自己看更要做给外人看,一旦把付家星保下来,顾诏的声势在纺山就能起来,某些摇摆的官员恐怕就要向着顾诏靠拢。
想了想,顾诏说道:“我现在去地区,你说个地方,我开车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