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清晨, 乾隆与萧燕一同用膳。或许是想要哄萧燕开心, 乾隆特意命吴书来将永琪和永瑢带到了体和殿, 与他和萧燕一同用膳。
尽管乾隆称大年初一的早膳备得并不算隆重, 只不过是按照宫里头的旧例为之,御膳房却依然呈上了燕窝挂炉鸭子、挂炉肉、野意热锅各一品,万年青酒炖鸭子热锅一品, 八仙碗燕窝苹果烩肥鸡一品, 青白玉碗托汤鸭子一品另有黄米饭、年糕等共二十一品美味佳肴。
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用了早膳, 乾隆便起驾前往养心殿东暖阁行开笔仪,向“金瓯永固”杯中注入屠苏酒,再从红漆雕云龙盘上拿起“万年青管”笔, 先蘸朱墨在洒金笺上写几句吉祥语,再换墨笔写吉祥语。开笔之后, 皇帝再翻开当年的时宪书, 以象征授时省岁之意。
大年初一这一天,主要举行的仪式有明窗开笔仪、堂子祭天、大朝贺、皇太后受朝贺和皇帝内廷受贺等。按照宫中规矩, 乾隆为了参加不同的仪式光是所穿的龙袍就要更换好几套, 完美的诠释了何为皇帝很忙。
接下来几天, 皇宫里大大小小有很多庆宴,又请了有名儿的戏班子进宫表演, 晚上燃放烟花爆竹, 戏幕画阁,赏灯观宴,花开岁朝, 纳福迎祥。紫禁城里处处欢声笑语,好不喜庆热闹。
除此之外,乾隆还特意于正月初八在太液池安排了一场盛大的冰嬉表演。
当日,乾隆与萧燕带着永琪、永瑢一同前来,圣驾刚到,忽呼四面爆竹齐鸣。
随着响声,但见身着彩服,头饰花冠的百余八旗子弟飞一般地滑行到乾隆跟前跪拜行礼。
诸位八旗子弟各个腰挂弓箭,鞋底安有形似火镰的刃片。他们在冰上时而像闪电瞬间即逝,时而如鱼嬉水,跃上潜下,同时拉满强弓瞄准高悬的花束依次射去。每当射中,花束中自然响起一串鞭炮声,令人惊叹不已。
八旗健儿在冰面表演各种花样冰嬉技巧与杂技,如倒立、舞刀、叠罗汉、舞中幡等,好不精彩热闹。
乾隆与萧燕端坐于看台中央,两人正侧着头低声说着话,却忽然听闻坐在不远处的海贵人惊讶的慨叹道:“那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是谁呀?冰嬉技巧竟是这般好!”
乾隆与萧燕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红色旗装的年轻女子正在冰上翩翩起舞,那女子身形纤细、肤白胜雪,清秀可人,眉宇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此人正是太后钮钴禄氏身边的宫女雨桐。
萧燕似笑非笑的瞥了乾隆一眼,浅笑着赞扬道:“这女子的冰嬉技巧的确不错,人又生得美貌动人,也难怪会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识,在皇上面前表演了。不知皇上看得可还喜欢么?”
乾隆被萧燕似笑非笑的一瞥,顿时觉得昨晚腰上被她拧伤的部位有些疼。
然而,乾隆思量着自己心中的谋算,却并未斥责雨桐,反而也跟着萧燕夸赞了雨桐几句:“皇贵妃所言甚是。此女的冰嬉技巧的确不错,只做一个宫女,确实是有些委屈她了。”
乾隆嘴上虽然如此说,桌案下的手却悄悄的握住了萧燕放在膝上的小手,之后又轻轻的拍了两下,显然存有安抚之意。
太后见乾隆夸赞雨桐,又说只做一个宫女,确实是有些委屈雨桐了,不由得眼前一亮,慈爱的对乾隆道:“雨桐这孩子跟在哀家身边的时间虽然并不算长,但这孩子心灵手巧、聪明伶俐,着实很是讨人喜欢。皇帝有所不知,这丫头还会得一手高超的按摩手法,哀家的肩颈酸痛都被这孩子给治好了大半了,倒是比那太医院开的苦药效果还要好些呢!”
“哦?”乾隆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问道:“这丫头竟然还有这样的按摩手艺?这倒是极为难得。”
太后脸上喜悦之色更浓,“虽然哀家很喜欢雨桐这孩子,但若是皇帝喜欢她,哀家便将雨桐赐给皇帝做个答应。有雨桐这么个聪慧灵巧的孩子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照顾皇帝的饮食起居,哀家也可放心一些。”
乾隆看了看场中身形柔美、舞姿翩迁的美人,竟然没有拒绝太后的安排,点头笑纳了,“如此也好。按照宫中规矩,宫女晋位为妃嫔,需从官女子做起。既然刚才皇额娘金口已开,朕便封宫女雨桐为雨答应,赏她一个恩典,也让她体面一些,不必再从官女子熬起了。”
恰在此时,雨桐正好舞完一曲。听了乾隆的旨意,竟然将她从一个小小的宫女晋升为了答应,雨桐顿时喜出望外,清丽的面容上亦露出喜悦之色,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头行礼,柔声向乾隆谢恩道:“婢妾多谢皇上恩典。”
萧燕尽管之前已经得了乾隆的承诺,知晓乾隆并非出于喜欢雨桐才将她封为答应,心里却依然有些不舒服,暗自琢磨着什么时候她也能在乾隆面前扳回场子,让这条渣龙好好的体会一下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太后见乾隆欣然笑纳了她举荐的雨桐,并且按照她的心意将雨桐封为答应,心中欢喜之余,不免有些得意。
太后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萧燕,故意慈爱的说道:“皇贵妃大病初愈,伺候皇上又太过辛苦。哀家实在不忍心让皇贵妃一人如此劳累。有雨答应为皇贵妃分忧解劳,也是一桩美事。皇贵妃也可安心调养身子,皇帝身边也不至于没有人照顾。”
萧燕眨了眨眼睛,笑得亦是温婉大方,“皇额娘所言甚是。雨答应能得皇上喜欢,想来也是雨答应的福气。还是皇额娘慧眼识人,更会调理人。雨答应刚进宫没多久,便被皇额娘调*教得这般出众,皇上能得了雨答应这样心思灵巧的可人儿,皇额娘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我代皇上多谢皇额娘用心良苦,也定会善待雨答应的。”
太后对于萧燕在她面前自称“我”自然心存不满,然而既然乾隆都已经当众明言,给了萧燕恩典让她不必自称“妾身”,她这位太后也不好在一个称呼上当众挑萧燕的毛病,倒像是不顾乾隆的旨意,故意找他宠妃的麻烦似的。
虽说萧燕此番谢恩的话说的合情合理,然而太后就是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儿,听得十分刺耳。
太后看了看萧燕与雨桐一般同样纤细袅娜的身子,故意浅笑道:“若论这冰上起舞,必定要求舞者身材纤瘦,身姿轻盈,如此资质方为冰上起舞的上佳人选。皇贵妃若论身姿,做冰上起舞也是不错的,以皇贵妃这样出色的资质,不会冰嬉当真有些可惜了。冰嬉乃大清国的国俗,不知皇贵妃身为汉军旗出身,可曾学过冰嬉么?”
尚未等萧燕回答,生怕萧燕吃亏的乾隆便已经皱着眉头不悦道:“皇贵妃身份贵重,况且身子才大安了没几日,尚需好好修养。就算皇贵妃曾经学过冰嬉,朕也不会准许她下场表演的。”
萧燕虽然很感激乾隆对她的关心与维护,无奈此时此刻,萧燕已经被太后挑衅的目光激起了心中的斗志,又岂能如此善罢甘休,任由雨桐占尽风头,让太后随心所愿?
萧燕冲乾隆扬起一抹温婉可人的浅笑,柔声询问道:“皇上,这冰嬉技巧之优劣,是否仅以能否做冰上起舞为准呢?”
乾隆不明萧燕用意,却依旧耐心的解释道:“冰嬉乃是冰上活动的统称,冰上起舞不过是其中适合表演的一个项目而已。事实上,咱们满人之所以重视冰嬉,起初是与行军打仗密不可分的。皇帝时期便已建有擅长走冰的军队。犹记皇帝于天命间征服了巴尔虎特部落的时候,待皇帝率大兵离去后,巴尔虎特部落却又叛变,围攻墨根部。而那个时候,皇帝率领道大军已远行数百里之外,时有费古烈者,所有将士皆着乌拉滑子,善冰行,以炮驾爬犁,沿脑温江冰层驰往救,一日夜行七百里,待大军至,巴尔虎特尚未知晓。”
萧燕点头笑道:“听皇上如此说来,除却冰上起舞以外,这走冰的速度也十分重要。倘若走冰的速度足够快,也可称得上冰嬉技巧高明了吧?”
乾隆面带疑惑的望着萧燕,却依旧点头道:“的确如此。”
萧燕在乾隆疑惑的目光之中站起身子,对乾隆道:“若论冰上起舞,我的确不曾学过,比不得雨答应舞姿优美,可是这走冰多少也是会一些的。皇上莫不是忘记了,我走冰的技巧还是皇上亲自手把手教的呢。莫非皇上对我没有信心,生怕我这个徒弟给师傅您丢脸,所以才不准许我下场的么?”
乾隆愕然片刻,随即回过神来,唇角勾了勾,扬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对萧燕接下来欲行之事也十分好奇,“既然皇贵妃有此雅兴,下场去玩玩也并无不可。只不过,你可要小心一些,多多注意安全。倘若你不小心伤了自己,朕可是不会轻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