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之前针对凌摩穹空令神宵没有结果,某日率领部众埋伏袭杀却被事备无患斌长也手持长弓在外围反过来干掉的那一名红绣级别的杀手,幽燕征夫基本没人。
定幽巢完了。
刀瘟闯入势如破竹,一刀便送贾命公魂下九泉。
消息马上便会传开,散离在外的其余杀手顿时成为丧家之犬,此前接下的生意自然也就不再作数。
那些被杀手针对的人,也是“安全”的。
幽暗的树林。
神识团成的小球从中悠然飞出,来到附近山坡,嗖地没入化体眉心,“杜芳霖”睁开双眼。
确认化体体态稳定之后,留下一道回归执令,神魂离体重回识界,再以那白得七彩斑斓的空间为跳板,沿着与本体之间的联系,重新回到冷峰残月。
于是冷峰残月之上,杜芳霖同样也睁开了双眼。
不知不觉,木屑已在石桌上堆砌成堆,寂寞侯刻刀下的木块,已呈现出人形。
“你回来了。”寂寞侯暂停动作,“如何?”
同盟临时中断谈话,远处必有要事发生,观其神色一派轻松,应该结果不差。
幽暗树林另一边所发生的事,“化体”并没有看到最后,然而局势已定,所有结果早已存在脑海之中。
杜芳霖用指尖点一点膝盖,选择最重要的消息先说出来:
“中原诸多派门,十七处已入吾手。”
正是他借着这次算计定幽巢的机会,所造成的十七处派门权利更替,上位者当然全是“傀儡”。
话一出口,天外云中有闷雷震动,寂寞侯脸色一动,并指向外化出一道劲风。
风摧亭外九锡剑,九锡者,篡天之位也。然而风动已迟,一道惊雷落下,刹那劈上草亭。
喀嚓一声,小亭四柱齐齐断裂!
一阵莫名风来,似有天地而起,呼号之声为哀,草亭之顶轰然坠落在一旁,而四根柱子砰砰倒地,一根横在石桌之上,恰似将二人分开,其余三根朝向不一,纵横交错,却刚好将杜芳霖围在中间。
寂寞侯手中正持有木人,眉头微蹙,反应极快地将手中木人震碎成粉。
此时九锡剑方才应和天地之风而轻微鸣动,一阵回音由悬崖峭壁而来,抵消一部分风中哀鸣。尘烟消散,杜芳霖从始至终不曾有动。
他从踏出槐山墨池,重回这片天地,了解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开始,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迎来这一日。
“咳,咳咳。”寂寞侯受尘烟所扰,一时咳嗽不止。他手中仍然残留之前木人碎裂后所生之木屑,“围木成囚,囚者,禁也。吾虽及时碎去木人,然此柱为木,木在你吾之间,人在木左,休也。”
“休囚之兆,你终是越界了。”
“所以,迟了。”十七个派门,不止十七条人命,如一根其实并不算轻的稻草,叠加在云鼓雷峰一夕血案之上,有再多之功德,也将成滔天因果。
休囚无气,命已失时。
杜芳霖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次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应,而是切切实实的天之征兆,代表避无可避,不容敷衍。
杜芳霖抬手再以食指点点桌面,足下一道气流向外扩张,刹那四根亭柱化为灰烬,被风一吹没入土壤,四周散落的亭顶草叶同样灰化而在灰烬之中,渐渐生长起翠绿的草芽。
这里只剩矗立在剑台之上的九锡剑,以及一方被砸出裂痕的石桌,和桌面上寂寞侯刚刚放下刻刀与木屑。
“咳咳!”寂寞侯并未阻止一切的改变,却咳得让人想给他递一杯水。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缓过一口气:“九锡之音,外虚中实回音相叠,又为同卦你不宜再回北域,却需提防行至道终,一如水中月影。“
外虚中实,意味着卦象为“坎”。坎者陷也,逢流则注,遇坎则止。又指代北方,而北域正是杜芳霖再出的第一站,在苦境暂时指代故乡,所以“千里辞家,始免屯否”。从此刻起,他不能再回北域。
“我会留意。”
还好到这一步,他也无需再往北去只希望常住北域的那位老朋友骤雨生,莫要再出问题。
“以这十七个派门,应当能引动公法庭未来第一波攻势。”
寂寞侯握拳抵住唇边,继续平复气息,方才引九锡意图自天命中破局,对心肺之负担要比出剑打人要重。
“然后,再留一个人给你。他将负责引动中原其余之派门,直到所有一切尽掌握在你之手中。”
杜芳霖起身,这个人当然是指学有傀儡之术的八忏。没有任何一门术法,要比傀儡术更适合暗中操控,挑拨离间,在每一个派门中安插属于自己的人。
寂寞侯一定能比他更妥善使用八忏,直到有一天傀儡术的价值,被消耗殆尽
八忏站在距离两人约一丈的地方,刚刚也目睹了那道天雷笔直劈下,此时仍然还没有缓过来,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件,或者即将要被卷入
寂寞侯微微抬头,看过去一眼。
“可以。”他道。
一阵风吹来,八忏突然遍体生寒
“还有一事。”杜芳霖起身,“在你看来,在公法庭这件事上,如果要派人前往云鼓雷峰,谁比较合适?“
公法庭,儒道释,儒家已定儒门天下,道门则以即将声名鹊起的令神宵为代表,唯有佛门牵涉因果,送信的人选一时很难决定。
很怕会被连信带人从山峰上丢下来,真的。
然而
“避无可避。”寂寞侯淡然垂目:“自然仍是,春秋麟阙。”
和君曼睩所得出的判断相同。
杜芳霖起身准备离开,示意教导了几日的天涯孤子八忏自行留在了寂寞侯身边。
临走之前,他还诚心诚意地问:“需要给你介绍靠谱的医生吗,比如,有苦境营业执照的那一种?”
是劫数。
但比起掌握了两三种保命方法的他自己,还是咳啊咳的寂寞侯更有短命的风险?
杜芳霖真的很关心未来同盟的身体要努力混成不死族啊我其实不介意你“仰卧起坐”一下的,猴!
与此同时。
定幽巢中,刀瘟杀死了贾命公,一滴泪珠落在刀锋之上,丢下人头一声悲戚长啸,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疾行而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被人搅乱的记忆中所提示的,恨不逢死前所望的那条河流。
刀瘟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已被人带走埋葬,而埋葬恨不逢的人,正是黑暗中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名青年弓者。
阴错阳差。
或者一切早已注定。就像是接下来,马上会有几名死里逃生的某门派弟子,闯入定幽巢之深处,亲眼见证了武林新秀登道岸道子孤身一人铲除武林毒瘤幽燕征夫。
那时令神宵正俯身查看贾命公的尸体,一时百口莫辩。等他想起来可以向同伴求证时,却发现同伴斌长也不知何时已站在众人之外,一脸无辜摊开两手。
“号外号外,武林新秀令神宵,孤身一人勇闯幽燕征夫,以道术幻刀斩落贾命公的人头,可谓是替这些年来无辜惨死的人出了一口恶气,真可谓是英雄年少,武林栋梁!“
“我大姨妈家的三叔就是死于幽燕征夫买凶杀人,呜呜呜,报仇雪恨,瞑目了,瞑目了”
“忠烈府又有人回来了,忠烈王笏君卿有意要组建武林公法庭,弘扬正道,赏善罚恶,恢复武林之秩序!”
“真的吗真的吗?武林公法庭,名称一听就能给人带来希望那这样邻居家的小儿子经常偷我家的鸡,我们普通百姓也能去告吗?”
而在另外一些地方,有诸多派门领导者在聚集。
“听说忠烈王要邀请儒道释三教高人一同维护武林秩序,这样一来,恶人一定能得到惩处,我等各派门不如先拟定一个章程,待公法庭正式成立之后,立刻上呈忠烈府,惩处罪恶者,恢复武林之正义。”
“附议!”“可以。”“就这样办”
一夜之间。
年轻道子令神宵铲除武林毒瘤定幽巢,忠烈王笏君卿要出面组建武林公法庭两件事,在民间与各门派中传得沸沸扬扬。
接着马上有确切消息传来,忠烈王笏君卿有意邀请令神宵成为公法庭三教组织中的道门代表。
三教之中,在明面上的玄宗非苦境之人,自然不能参与公法庭建立。其余出世之派门,无人能比出自登道岸,实际更是正一天道天外天一脉之嫡传的令神宵更有资格代表道门。
而在民间,大部分武林人虽然还是第一次听闻凌摩穹空这个名号,但是令神宵铲除幽燕征夫之事犹然在耳边,对忠烈府邀请这位道子做三教之代表,更是觉得名之所至,理所当然。
消息不出一夜,怕是就能传回登道岸,让一直以来暗中关注自家弟子的道耆不上道立刻跳脚。
为帮助天外天重立传承,一向认为修道人应不涉尘世的登道岸也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要派出人手前往支援,生怕难得寻到的天外天传承道子被卷入武林事就此夭折,这样就真的要对不起天外天、登道岸、云中海,三元道脉共同的那位祖师爷。
走到这一步,公法庭中,儒门道门之人选已基本可以确定,虽然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让事态发酵。
然而,毕竟前路已明。
“咳咳。”
少了一间亭子的冷峰残月。
寂寞侯坐在石桌旁,慢慢取出新的木块,重新开始雕刻起永远也雕刻不完的木头人。
他在内心揣摩着记忆中恩人越发模糊的面容,同样也在揣摩已经离开的合作者某种态度反馈的信息擅长利用别人的人,应该同样也擅长利用自己,结论就是,完全不必担心合作者会因劫数而死掉。
能活第一次的人,就能活第二次,哪怕天上再劈下三个雷。
“你已记下了多少,现今武林中有一定实力的派门?”寂寞侯并未抬头,慢慢问。
八忏站在距离石桌约三尺的地方,想起这段时间的痛苦遭遇。
他道:“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