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院地牢之内。
禾南絮已出囹圄,此刻瞧着沈渊,心中竟起了些内疚。若不是自己任性,又怎会叫沈渊以身犯险?
“禾姑娘不知,沈兄弟果真对你情深意重,自你失了踪迹,恨不得把这平阳府翻了个底朝天,如此男子,世上难寻啊!”
见禾南絮安然无恙,赵汗青忍不住说道,对于沈渊此举,赵汗青便知沈渊绝对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他阅人无数,虽然沈渊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年少气盛,但古人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或许这话用在此处不太适宜,可经这两日事发种种,也足以说明沈渊此人是个值得结交的好汉。
听得赵汗青言罢,禾南絮脸一红,可瞧着沈渊的眼神却是脉脉含情,可想到因自己任性,却让沈渊以身犯险,还是有些后怕不已,内疚道:“都怪我不好,若非我生婆婆的气,也不至遭了算计,连累了赵堂主冒险,还有还有你”
话说到这,她这声音是越来越沈渊此刻亦是手慌脚乱,显得有些局促。
不过望着对面眼中双瞳剪水,眼波流转,沈渊定了点心思,只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我在这世上只有姐姐一个亲近之人,便是刀山火海,凌霄宝殿,哪怕是将天捅个窟窿,我也要将姐姐救出来!”
禾南絮闻言,脸皮发烫,即便地牢昏暗,也遮掩不住白皙如玉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
“此处不宜久留,二位有话不妨回虎啸堂再叙。”
赵汗青见这二人此刻你侬我侬,虽不愿打扰,可在这阴森之地,却也不合时宜,于是插话道,“咱们此举定然已是打草惊蛇,眼下布防图还未夺回,那一干乱贼也未伏诛,实不可再生事端,不若暂且回去,找汪大人他们商议一下。”
“也好,”沈渊点了点头,一把拉过禾南絮,将她推到赵汗青身前,“劳烦赵堂主将她带回虎啸堂!”
闻言,禾南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败,她知道,沈渊要做什么,忙道:“不可!”
赵汗青不解,道:“沈兄弟,你这是何意?”
沈渊未理会禾南絮,只拱手对赵汗青道:“在下此前曾与汪大人商议,打算引李子龙出来,以他为饵,将裴元海、何有道一众乱贼一打尽,且不说何有道与我有血海深仇,只说眼下已是打草惊蛇,不若我奋力一搏,在李子龙他们发觉之前,将何有道杀掉,再由汪大人率锦衣卫将李子龙拿下,至于裴元海一众人等,若敢来抢,想来有赵堂主、蛇婆婆、钟大哥相助,至少也可叫他们狼狈而去,无功而返!”
赵汗青沉吟片刻,道:“只是何有道那一身奇毒的功夫诡谲莫测,便是沈兄弟你武功绝顶,我怕也是力有不逮,一个不小心,恐将万劫不复,不如回去从长计议罢!”
“我暗伏于此,他若出现,便是他在明,我再暗,若已全力突然发难,定然可成。我意已决,赵堂主不必多言,还当与大局为重,至于南絮姐姐,就拜托于你了!”
沈渊说罢,一拱手。
“也罢,既然如此,沈兄弟你当千万小心。”赵汗青一拱手,便要请禾南絮。
只听禾南絮道:“不必,我不会走。”
“这”这下,赵汗青却不知该怎么办了,只看向沈渊。
不待沈渊来劝,禾南絮便道:“婆婆也是,你也是,可问过我愿与不愿?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着你手刃仇人,不禁替你自己报仇,也要替百花谷报仇!”
这言语中透着委屈,也透着坚定。瞧着沈渊一滞,已不知如何再言,这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沈渊叹息一声,道:“只是罢了,如此,姐姐便与我一起,赵堂主,劳烦你即刻去找庞大人及蛇婆婆,将此事告知,再与汪大人禀明,让他依计行事。”
“为何不直接去禀告汪大人?”赵汗青不解,不过想了一想,道,“也罢,我便按你所说,告辞。”
三人出了地牢,赵汗青翻墙而出。
而沈渊与禾南絮将那晕死过去的百毒门弟子抬了上来,往脸上泼了冷水,那人一个冰的一个激灵,登时便醒了过来,一见沈渊,“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哭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沈渊也不废话,只将剑搭在这人肩头,沉声问道:“何有道住在哪个院子?百毒门弟子还有多少人在此?”
“回大侠的话,师尊他老人家暂住在寻芳院后门外,对过的一户宅子里百毒门大部分弟子都在漠北,至于来此的除了大师兄丁胜,便是我,还有一个照顾师父起居的师妹。”
“这老不修!”沈渊暗骂。
同时问道:“真的?”
“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沈渊点点头,眼神冷漠,又问道:“我再问你,十三年前你可去过永平府?”
这人不知道沈渊因何发问,更不知沈渊便是青云庄庄主沈钧的独子,此刻剑在颈上,更是不敢不说,便道:“十三年前?小人虽二师兄的确去过,大侠如何得知?”
“瞧你面熟。”
“啊?”这厮有些愕然,自问没见过眼前之人,不过接下来仔细一瞧,那眉眼间倒是似曾相识,忽然反应过来,惊道:“你,你是青云庄的”
话不及说完,只觉脖子皮肉一凉,紧接着便发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口中再也发不出话来,只是“呼噜呼噜”的拼命的喘息着,渐渐的,他睁着眼,可眼前却一片漆黑,倒在地上慢慢抽搐着,下一刻,便再无动静。
“该偿命的偿命,百毒门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渊淡淡的冲着这具尸体说道,那声音却冷得宛若来自九幽。就连禾南絮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渊。
“你若知道,我家人的死状,只会叹息此人死的太便宜他了。”沈渊轻轻的解释一句,又道,“走吧,我们要趁着何有道未发觉,先行潜到后面那宅子里。”
二人出了后门,发现正对过果真有间一进的小院,倒是极为僻静,跃上墙头,只见屋内点着灯,一道人影纤细,恍恍惚惚的。
沈渊与禾南絮相视一眼,轻轻藏在了房顶,掀开一片瓦来,只瞧那屋内人影正是一名年轻女子,相貌也不出众,平平无奇,就那么坐在床前,目光呆滞,似是没了神魂一般。
禾南絮微微皱眉,轻声道:“你看这女子,不似常人,莫非这就是方才那人所说的师妹?”
沈渊道:“此处再无他人,想来正是。”
“是谁?”
屋内女子耳力不错,沈渊如此小声也能被她听了去,倒叫人讶异。
“下来吧,外边凉。”
屋内女子只抬头瞧了瞧,便又直勾勾的盯着前头。
见着屋内女子没有喊叫,沈渊二人不觉有些好奇,索性落进了院子,推门而入。
禾南絮出声问道:“姑娘,你是何有道的弟子?”
一提何有道,只见这姑娘眼中毫不遮掩的闪过一丝怨恨,随即便恢复,道:“你们是来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