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深看完织梦一篇,暗暗称奇。
此术之用竟可把死者遗愿画面导入相关生者的梦中,由此让别人替她完成任务。
这倒省去她不少麻烦。
程云深跃跃欲试,她坐到石桌主位,把八块白玉方砖合围成圈,最后一块放到中间。
只见不一会儿,方圆之间,逸满黑色液体,逆向流淌。
程云深盯着看去,黑液面上渐渐浮现无数星点,竟是将九人生前记忆或经过之地全部调出,而后从中心方砖开始出白线,将星点交织勾连如图!
星图完成的刹那,对面桌角上,黑色沙漏突然立起!
计时?程云深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忙闭上眼睛,想着乜老太当日情景。
就在此时,中心方砖上开始浮现画面。这些画面是经过织梦术之后,程云深改编的画面,似真非真。
程云深伸出双手,像洗麻将一样,在桌面上划拉两圈,恍然如梦随意而动,星图与方砖画面重合,最终定在了定慧寺山下的一处宅子。
手在黑水上继续一转,那画面跟着游走,跟她看过的看房软件似的,从这个屋转到另一间房,最后定格在周大树的身上。
程云深蓦然睁开眼,食指在中间方砖上一点,似有波纹一圈圈从周大树身上漾开……
沙漏散去的瞬间,画面消散,黑水干涸。
程云深愣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这个操作对不对,周大树有没有梦到他娘……
第二日清早,程云深见值夜的几人眼底下明显的黑眼圈,不无愧疚道:“辛苦各位!”
三子看了眼商正初,张张嘴没吭声,他可不敢说,昨晚守夜的就他自个……
商正初面不改色道:“谁去请一下周家老大?”
三人面面相觑。
张江打了个哈欠:“程姑娘,咱非得去请么?”
程云深先点点头,又不确定道:“也可能不用……”要是织梦术成功,兴许周大树自个儿会回来。
翠禾在院里支了小锅,准备早饭,这时村正娘子来问:“请人的去了没?”
翠禾回道:“吃完就去。”
张江出了村没多久,就遇到了周大树,想起程云深说的话,不由惊异。
他把昨日的说辞,对周大树又讲了一遍,又问:“这不正要去寻你,老丈怎么回来了?”
“昨夜梦见老母,她说埋得位置不好,我也是没法子……”周大树一脸倦意的叹道,“他们不肯让步,村里就这风俗,可真难办。”
张江追问之下,才知道乜老太并非周家原配,而是续娶的,原配本家后人不肯让乜老太葬在周老头边上。
原配去的早,也没留下一男半女,但娘家成器,又占着理,那家的主事人在朝为官,不肯让老姑的坟头流落在外,放话道:“活着让她占了四十年,死了自该还回来!”
这不,周老头死后,原配跟着迁入周家祖坟,而给乜老太预留的墓地不在一块。
听周老大的意思,乜老太生前为这事争执过。
说起来,乜老太为周家开枝散叶,没功劳也有苦劳,跟原配一边葬一个也说的过去,只是当时的村正给驳回来了。
后来才知,是那家的主事人请了一卦,说耽误他的仕途前程,便使了关系打点。
乜老太因此跟当时的村正家闹不和,虽然末了忍气吞声,但心里极不情愿,这才给程云深留下了个难题。
程云深听了张江的转述,眉头一皱,她云英未嫁的大好年纪,从前半点沾不着这种身后事。
依她的三观,有些看不懂这些人的作为,死了哪还这么多事,全是活着的没事找事。可人情世故摆那,她便觉有点棘手。
几人在屋里商议,李中良在院外守着。程云深问张江:“那周大树想怎么办?”
张江:“他也很为难,这次回来,想给他娘磕头上香,商量一下。”
“乜老太又不能说话,怎么商量?”程云深问。
翠禾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道:“就是磕头告罪,让老娘委屈一下,别折腾事了……”
程云深一愣:“这当大儿的也真够了,事事不想着解决,先想着让老娘委屈一下,她活这一辈子,指不定咽多少委屈,难怪活不下去。那我要非得乜老太葬她老头边上呢?”
三子道:“那原配死了六十多年,哪还有什么近人,不过是周家钱没使到位,人家才不松口。”
张江看了眼平日端厚木讷三子,颇为意外这话出自他之口,思忖片刻,点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三子接道:“就是这句话!这动土迁坟,在村里的大事,有的讲究,端看姑娘怎么打算。”
程云深一咬牙:“砸银子!我就不信还有花钱办不下来的事……商统领以为呢?”
商正初坐在一旁,刚才什么没说。
翠禾一直拿眼留意,他垂着头,似乎在闭目养神,心底一阵心疼。
这会听到程云深点名问话,商正初抬头,目光锐利:“这事不结,程姑娘噩梦好不了,谁也别想回王府!你俩去跟着周大树,问他要不要孝敬老娘……”
程云深一愣,听商正初的意思,这是要耗这了?
李中良进门来报:“老大,周大树去了前院村正家。我跟他儿子聊了几句,听意思,他们这儿祖坟有人守着,进去得经村正同意,一般非周氏族人不可入内。要是迁坟,还得开祠堂,请族老同意。”
程云深蹙眉道:“还挺麻烦……那当时的村正可是前院这个?”
“是昨夜那家已故的老爷子。”张江回道。
“周二丫的爷爷?”程云深一怔,一脸嫌弃道:“原来是这一家子上梁不正!他家把孩子葬了?”
张江看了眼商正初才回:“后山便是周氏祖坟所在,早夭的孩子不立坟头,他们连夜就把人埋了。”
程云深不由深吸一口气。
忽然听前院传来争吵声,几人对视一眼,站门口处的李中良当先出去。
只听前院村正怒道:“想迁坟,等你做了村正再说吧!祖宗的规矩,岂是你说破就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