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见此就不好再说什么,脸上笑容也不禁勉强。
杜容芷也不想再从他嘴里听到那人的事儿,只转移话题道,“我瞧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你是待会儿就走,还是住一晚再走?”
长兴忙道,“爷叫小的留下,供少夫人差遣。”
杜容芷意兴阑珊地点点头,“那就住下吧。”遂叫园园领着他去找管家安排住处。
安嬷嬷走到窗前关了窗子,回头见杜容芷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人却有些出神,不由轻声道,“少夫人可是还在想爷的事?”
杜容芷这才反应过来。
她苦涩地笑了笑,似自言自语道,“其实我知道他对我好毫无保留,掏心掏肺的好。可他发起脾气来”杜容芷眼眶一热,喃喃道,“嬷嬷,我真的很害怕”
纵使他待她万般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独独一点他不信她。
他可以问都不问,就定了她的罪他可以在前一晚跟她温柔缱绻,下一刻却把她摔进地狱里。
这次是她走运,尚有青荷为她证明清白,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会不会终有那么一日,他们还是要走上前世的不归路?
她心里,也是真的恨他。
恨他的多疑猜忌,恨他在自己完全信任他依赖他的时候,又在她心上重重插上一刀,那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就那么肆无忌惮地被他豁开,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让她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她更恨他,明明已经亲手毁了两人之间的一切,却仍不肯放过她,偏要用他的温柔与情深编成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她牢牢困住爱也不能,恨也不能,逃也不能,退也不能。
她越是经历过他最温柔的对待,越是曾经全身心地喜欢他,她就越对未来感到茫然和恐惧。
安嬷嬷却不知杜容芷这些心思,她幽幽叹了口气,“那晚爷做的事也怨不得少夫人伤心。”她看着杜容芷苍白的小脸,宽慰道,“少夫人既是喜欢这个宅子,就索性多住几日,等您什么时候气消了,肯原谅大少爷了,咱们就什么时候回去。您也别多想,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杜容芷深深吸了口气,久久没再言语。
长兴的到来,杜容芷还不觉得如何,莞儿却高兴坏了终于有人带她玩了!
小丫头每天不是去田里捉蛐蛐儿,就是去山上采果子,每天都快活得不行。
安嬷嬷怕莞儿把性子玩野了,往后再不好收心,私下里也劝过杜容芷,杜容芷就笑着安慰她,“一个女孩子家,能自由自在的日子统共才有几年等日后回了京城,越发不能像这般随心所欲了我也舍不得拘着她。再说那孩子随她父亲,自律得吓人嬷嬷就别担心了。”
安嬷嬷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又见莞儿每天不管玩得多累,有时抱回来眼都睁不开了,也依旧迷迷瞪瞪爬起来把当天的几页大字写了,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后头莞儿再出去玩也就不说什么了。
转眼又过了几日,开始下起雨来。
莞儿不再出门,每天专心待在屋里读书写字,累了就跟丫头们编花绳,有时在室内的小池子里泡泡温泉,也玩得不亦乐乎。倒是杜容芷看着窗外的雨帘一看就是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几天,才总算放了晴。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杜容芷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呼吸间都是青草和泥土特有的芬芳。乐书吧
莞儿今天吃过早饭就领着人上了山。临走前还不忘兴高采烈地告诉她,今天中午会带回来自己亲手挖的野菜。杜容芷看着女儿神采奕奕的小脸,最后也没忍心告诉她,其实自己对野菜这种食物真的是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眼看时间很快到了巳末,厨房也已经来问过一回主子们午膳想吃什么,小丫头依然没有回来。
杜容芷合上书,心知莞儿定是又乐不思蜀了,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山上转转,却见园园快步从外头走进来。
她神色不安地走上前,匆匆行礼道,“少夫人,孙小姐回来了”
杜容芷叫她慌乱的模样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紧张问,“怎么了?可是莞儿出了什么事儿?”
正在廊下做针线的安嬷嬷听见动静也连忙迎上来。
园园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误会了,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孙小姐孙小姐好好的呢!”
杜容芷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安嬷嬷却已经忍不住揪着园园的耳朵骂起来,“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你个死蹄子成天一惊一乍的难道不知道少夫人受不得惊吓么?!”
园园捂着耳朵委屈道,“我也没想到少夫人会误会”
杜容芷笑着拦住安嬷嬷,“嬷嬷快别骂她了”又问园园,“到底是什么事?”
园园抿了抿嘴,不安地看了眼安嬷嬷,低声道,“是楚公子孙小姐是跟楚公子一起回来的。”
杜容芷脸上的笑容一滞。
杜容芷远远就瞧见一大一小蹲在院子里聊天。
“它长得好奇怪啊,全身都是刺。”莞儿看着笼子里的小动物,发出一声好奇的轻叹。
“是啊。”楚慎尧温声笑道,“所以它才叫刺猬啊。”
“它怎么不叫呢?它不会叫么?”
“当然会。”楚慎尧耐心地解释道,“不过它发出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很像人在咳嗽。”
莞儿惊呼,“真的!”
楚慎尧不由被她的小模样逗乐,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就听身后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莞儿”
“娘亲!”莞儿转过头,小脸上登时露出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她用力朝杜容芷挥挥手,“娘亲快来看看莞儿带了什么回来!”
楚慎尧也闻声站起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看到她的瞬间似是有星辰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