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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败坏

    虽已是仲冬时分,天气却并不特别冷,阳光柔和地洒在身上,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祥和惬意。

    只是宋老夫人似乎真的累了,始终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杜容芷也就在逗了几句之后,体贴地闭了嘴,祖孙俩默不作声地走了一路,直至景辉苑近在眼前,才听宋老夫人温声道,“行了,就这么几步路,就不用送了,且回前头去吧……那边想是也该开席了。”

    杜容芷抿嘴一笑,“那可不成。先前母亲还叮嘱过,叫孙媳好生服侍您,孙媳是一定要送您回去的。”她说着笑容微敛了敛,满是歉意道,“孙媳也知道祖母是为了什么不悦……都怪莞儿那孩子不懂事,方才险些闯下大祸,孙媳心里也甚是愧疚……只求祖母莫再生气,不然气坏了身子,就更是咱们的大不孝了。”

    宋老夫人苦笑地摆摆手,“莞姐儿才多么点大,我就是再老糊涂,也不至于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置气。”她拍拍杜容芷的手,深深叹了口气,“祖母知道你们受委屈了。”

    杜容芷一怔,轻轻抿了下唇。

    是啊,莞儿不过是个一岁的孩童,又怎么知道其中的利害呢?

    若是她刚才真拿着那印章不肯撒手,只怕不出一日,国公府千金在抓周宴上抓了印章的事就会闹得人尽皆知。前朝后宫干政,外戚弄权终至亡国的惨痛教训,时至今日还每常要被御史台的大人们搬出来口沫横飞地劝谏上陛下一通,这事儿若当真传扬出去了那还了得?莞儿的名声毁了自不必说,就连宋子循生出个“牝鸡司晨”的女儿,就算不叫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史们喷死,这辈子仕途上也休想再有什么指望了!

    这个道理,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但知道,还铤而走险地把印章混在抓周的物件里,妄图让莞儿今天在众人面前出丑,败坏她跟她父亲的名声,那就是不知死活,就是其心可诛!

    眼看着宋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杜容芷轻轻摇头,“孙媳没有委屈。”她扶着宋老夫人的手,轻声道,“孙媳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替母亲分忧……如今二弟妹也有了身孕,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更是全靠母亲一个人操持打点。想也正是因为这般,母亲分身乏术,力有不及,才会出了今日的纰漏……”

    见宋老夫人眉头紧蹙,似是陷入了沉思,杜容芷尽量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软声笑道,“好在刚才的抓周仪式虽然惊险,结果却是好的。不仅莞儿博了个孝顺聪慧的美名,于大少爷也是祥瑞之兆。至于后头待要如何,想来母亲心里自有一番计较……只求祖母莫再动怒了吧!”

    面前女子轻声软语笑靥如花,清澈的眼睛里带着真诚祈求,却是再干净不过的……宋老夫人叹了口气,面上终是松动了下来。

    “罢了……”她摇摇头,疲惫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今儿是咱们莞姐儿的好日子,再不为那些乌糟事坏了心情。”她停顿了片刻,沉声道,“不过你也放心,这事儿祖母记下了……后头总要给你们个说法。”

    杜容芷嫣然一笑,亲热地挽住宋老夫人的胳膊,“只要祖母不生气,孙媳就安心了。”

    …………………………

    杜容芷还是亲自送了宋老夫人回景辉苑,又服侍着她换了衣裳,这才在宋老夫人的催促下领着人出来。

    前头宴席也已经开始了。

    厅里整整摆了六十桌席面,男女分开而坐,中间用一座巨大的水墨山水屏风隔开,一时之间只听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沈姝言这胎如今已满三个月,虽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但沈氏心疼侄女,还是早早地劝了她回去休息。杜容芷则跟在沈氏身后,一桌桌给通家的夫人们敬酒。

    她先前小产毕竟伤了身子,是以除了最开始几杯,后头酒壶里的酒都被人悄悄换成了白水,这般一圈下来,倒也应付自如,面色如常。

    反而沈氏有些上头,抚着额头,笑盈盈跟众人告罪,“你们且慢用着,我去洗把脸再来。”又吩咐杜容芷,“你好生招待诸位夫人。”

    杜容芷连忙起身应是。

    众人见沈氏两颊绯红,双眸如水,也知她是有些醉了,都笑着让她请便。

    沈氏这才扶着魏嬷嬷的手出了席。

    才到了外头,沈氏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登时拉了下来。

    魏嬷嬷看得心里咯噔一声,正欲开口,沈氏的目光已经像刀子一般掷过来。

    “闭嘴!”她咬着牙低声道,“出去再说。”说罢狠狠甩开魏嬷嬷的手,一径往前走。

    魏嬷嬷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看沈氏的背影,连忙弓着腰快步跟了上去。

    ……

    偏厅里,魏嬷嬷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许是跪得太久,她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孙小姐抓周的物件都是奴婢吩咐准备的,便是今天,奴婢也亲自检查过,绝不曾看到过什么印章”

    “砰”她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沈氏忽然从案上抓了个东西用力扔过来。那东西不偏不斜地砸在魏嬷嬷膝盖上,引得后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赫然就是刚才莞儿在手里把玩的印章。

    “好个不曾!”沈氏怒极反笑,“那你倒跟我说说看,这印章是怎么到榻上去的!难道是它自己长了腿,跑上去的不成?!”

    汗珠顺着魏嬷嬷的额头流下来,滴在她眼皮上,连视线都模糊了,可是她根本不敢擦,“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她抖着嗓子俯伏在地上,“可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许是、许是大少夫人素日里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故意陷害?又或许是哪个糊涂东西不小心放错了……”

    “得罪人?放错了?”沈氏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以为这套说辞,老太太会信么?!”她恨恨地攥紧拳头,“现在那老东西指不定以为我想怎么败坏她宝贝孙子跟曾孙女儿的名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