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四下都静悄悄的。
杜容芷艰难地睁开眼睛,温暖的阳光透光窗棱落在浅碧色的纱帐上,带着宛如梦幻般的光彩。
杜容芷呆呆看着,意识恍惚回到昏迷前那一幕……彼时两人体力都已到了极限,他却死活不肯松手,她强撑着去掰他的手指,他却忽然像不要命了似的两只手牢牢抓住她……
好像有什么在心尖上狠狠划过……杜容芷下意识伸手抓住几欲窒息的胸口,却在抬手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帘外青荷听见动静快步走上前,“少夫人,您总算醒了。”她高兴道,小心翼翼地扶着杜容芷坐了起来。
园园见状忙打发了小丫头去给宋子循报信儿,自己则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水喂到杜容芷嘴边,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下。
温热的液体流经五脏六腑……杜容芷仿佛这一刻才切实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她试着动了动胳膊,才发觉整条胳膊已经酸疼得抬不起来,就是动一下手指都十分困难,身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青荷忙关切道,“少夫人可是胳膊疼?”
“还好。”杜容芷苦笑摇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睡多久了?”
“已经一天一夜了。”
杜容芷一怔。“这么久……”
她记得当时宋子循拖着她挂在崖边,她正绝望地以为两人必死无疑之际却忽然被股很大的力气拽了上去。
她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再后头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不是……”青荷低声道,“您这次受了惊吓又淋了雨,一回府就发起高烧,好在用过药夜里又降了下来。”
杜容芷点了点头,怪不得她觉得全身又酸又疼……
“昨天幸亏护卫们到得及时……”青荷回忆起昨天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您不知道,奴婢看着您跟爷挂在悬崖边的时候……真是……真是恨不得能替了您才好!”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傻丫头。”杜容芷轻嗔着拍拍她的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快别哭了。”
青荷连忙擦了擦眼睛,含着泪笑道,“嗯,嬷嬷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夫人这次能化险为夷,将来一定是有大造化的!”
杜容芷浅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园园在一旁始终插不上嘴,羡慕之余忙殷勤道,“少夫人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会儿一定饿了吧?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叫她们送来。”
杜容芷抬头冲她莞尔一笑,“我想吃蛋羹。”
自打上回自己把杜夫人的话禀告给大少爷后,少夫人已经许久没这么和气地跟她说过话,园园乍听之下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忙欢天喜地道,“哎哎!奴婢这就下去准备!”话音未落已经跑出了屋子。
青荷看着园园欢快的身影,心里虽诧异杜容芷的变化,可更多的还是欢喜——若是这次的事能让少夫人重新振作起来……
就听杜容芷轻声问,“他呢?”
青荷正想着心事,一时也没听清杜容芷问了什么,不禁疑惑道,“少夫人刚说什么?”
杜容芷长睫颤了颤,淡淡道,“那辆马车后来如何?可有人受伤?”
青荷笑容一顿,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杜容芷本是随口一说,见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由追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青荷抿了抿唇,半晌才小声道,“其他人倒是无事,只是车夫……跟马车一起坠下了悬崖……当场车毁人亡……”
杜容芷身子猛地一颤,不可思议道,“怎么会……”
青荷难过地点点头,“大家伙儿猜测,许是他看情形不好,再想跳马已经来不及……”她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听说爷已经给他家人一大笔钱,将来的日子总算有个保证。”
意外,惊马,悬崖……杜容芷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再要细究却又半点都找不着踪影。
她不由捂住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青荷只当杜容芷是在为遇难的车夫难过,不由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您才刚醒过来,不该跟您说这些的……”
杜容芷摇摇头,“不怪你,我只是……”
她的声音不由顿住。
只是什么呢……
她无力地攥了攥拳头。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莫名的不安究竟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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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查不出来?”宋子循拿手帕捂住嘴又咳了两声,苍白的俊脸也有些泛红。
“是。”长旺低声道,“昨日马房当值的是韩二,他说那些马都是他亲自喂的,与平常并无异样……剩下的草料小的也检查过,确实如他所言,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在晖山寺,就更没有下手的机会了……”长旺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依小的拙见,昨日大约真是因为打雷使马儿受惊,所以才……”
“受惊?”宋子循喝了口茶,抬起头看着他似笑非笑,“专人驯过的马这么容易受惊,甚至连车夫都控制不住……”他阴冷的目光像刀子一般朝长旺掷过去,“你到底是想说这府里养了一群废马,还是想说我养了一群废物?!”
长旺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小,小的不敢……小的无能……”
他话还没完,脑袋上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那东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竟是宋子循手里的茶碗。
长旺的脑袋上顿时肿起来一个大包。
“滚出去!”
长旺疼得呲了呲牙,也不敢喊疼,赶紧朝宋子循俯身行礼,灰头土脸退出去。
他前脚才走,后头长兴就走了进来。
“爷,枫清院来人,说少夫人醒了。”
宋子循一怔,刚要起身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握拳低低咳嗽了一声,道,“知道了,叫她们好生服侍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