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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回 出辽使随行藏二心 惧扩塘紧索关南城

    女童战战兢兢,红着眼眶,搓着双手,瘪着小嘴不说话。

    高挑女乐亦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训她说辛夷乱加转,是辛夷有毛病,你瞎凑甚么热闹,还一个劲劝她快赔罪。

    女童这才想起来得先讨饶,于是带着哭腔解释:“娘子,我是觉得,我们几个每天练得恁地辛苦,好容易有了大宴的机会,结果因为她逞能,真把队谁给顶替下去可怎办嘛。”

    辛夷从来只跟着菊三四练独舞,全不明白队舞中的门道,女童这么说她便这么信,以为一个萝卜一个坑,难怪所有人都对她怀抱敌意。可此事赖不着她啊,她自己也是被讨来的。

    陈怜怜却不容易骗,冷笑道:“不管好自己,净为着别人,真够义气,那是五花说得她们还得靠你出头么?”

    女童愣了愣,实在不知还能如何回答。

    陈怜怜见她到底不说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心下更气,遂悠悠说:“好啊,那就愿赌服输。”接着看向女乐:“你准备替她受罚吧。”

    女乐咬咬牙,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比试是自己提出的,她实在没脸开口翻悔。但女童可耽误不起人家,连忙哭说她知错了,非要罚还是罚她一个人的好。其余女童听见,也跟着求情说队舞没了花心还跳甚么,换她一个岂不是全没法大宴。可惜陈怜怜似乎并不吃这一套,大伙儿这下急了,甚至有女童哇的一声哭道女乐不跳她也不跳。

    辛夷听见,直觉得那人很蠢,干嘛非得激怒一个易怒的人呢?

    果然,陈怜怜更火了,质问道:“怎么!还敢要挟我?”

    其实女童们不懂得何为要挟,不过除了哭也没别的法子。

    带队的乐长见陈怜怜态度强硬,便出来圆场:“无怪陈娘子会恼,不止五花花心,即使外面一圈对枪对剑的也不能出纰漏,须得把花阵斗花心、剑阵斗花阵的剑浪分明,立定又耍得和一个人似地才成。舞好看就好看在这些稳当功夫,可你们,唉根本不知娘子的苦心。”

    “我没苦心。”陈怜怜并不打算借她的台阶,“今天我还把话撂这儿,哪个分明自己想比试,却连她都比不过的,我没脸往外送,大不了划掉这支,反正还有别的!”

    此言一出,可有点难以收场,小儿队剑器舞是大宴行之有年的名目,哪儿能说换就换。

    乐长于是走过去在陈怜怜耳边悄悄劝道:“还是群孩子,教训几句算啦,总不好一下罚太重。”

    陈怜怜猛地瞪她一眼,低着嗓子恶狠狠的说:“还不是你们尽做善事,怕累怕担责,每次只在我面前夸她们听话安分,结果,孩子?现在她们有孩子样吗?一个一个多咱学会争诨裹(角儿)①了?保不齐就是和你们学的!”

    乐长如此被问,也不敢再出声。

    辛夷起初不愿插手,但瞅她们还挺糟心,反正她正好无意留下,且现在整个仙韶院都晓得她不是最后一名,她也觉得够了,没必要紧抱敌意不放,因插嘴道:“娘子,加转的确是我起的头,干脆我回云韶部去吧,别责备她啦。”

    高挑女乐听见,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假惺惺。”

    “轮不到你说话!”陈怜怜冲她呵斥道,“我还没骂你呢,别以为自己没事。”

    于是她把方才跳的有纰漏的女童、加总辛夷共四人都拎了出来,将她们一齐数落了几句。

    幸而她最后还是松缓了口气:“也罢,免得你们埋怨我一次定输赢,我就再给个机会你们,晚休息前,互相督促着把这段练熟,三天后我再考一次,听到了吗?”

    辛夷随着三人答应下来。

    为这点事折腾一下午,绕了恁么大一圈,总算有点进步,至少如今女童们再怎么抱团,但怕牵连另外三人,现在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嚷嚷轰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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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收班时,她准备去解手,在门口听见几个女乐在背地里评论失手女童,说她根本转不完第三圈,又谈何去接剑呢,自不量力,尽给剑器队丢人;反而韶部头的徒弟,脚功夫当真不错,眼尖手准,不知菊三四用什么办法教的,须知多转一圈脑袋就晕一圈,很难跟的。

    但凡是夸赞,终究是叫人喜滋滋的,何况是出自不对付人之口。后面几个人又说准备换衣裳,辛夷故意等她们都换了裤子才进去。几个人瞧她出现,也不继续叽喳了,各自低头不理。辛夷倒无所谓,她本没打算交谈,因她更想趁机观察几个人的腿。

    她匆匆洗了把脸,余光把那些女童扫了个遍。她别的不关心,只关心她们的腿比自己干净了多少。她转过身面对众人,半垂眼皮半垂首,把水在裤子蹭了蹭,蹭的每块布下面,都是被菊三四一藤条一藤条打出的血痕淤青。

    不出她所料,女乐们的腿都很完整,纵使有点明显挨过打的痕迹,还是比她强得多。辛夷咬了咬嘴唇,没替换衣裳,她不想自己刻满辛勤的腿被别人看见,所以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往云韶部跑。

    她一边跑,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因为她知道,凭这她们一条条的腿,那般干净,细嫩,没经过几多鞭打,是绝对无法像自己一样多转一圈的。

    腊月十六,慈寿殿。

    个月,身在辽国的国信使(大使)章频被人发现死在紫濛馆(大使馆),耶律宗真在送信到大宋之前已决定就地祭奠,只因没有不管不顾,总归算稍微给赵桢留了一丁点面子。赵桢派了章频的儿子章访,以骨肉至亲的名义去接运章频的尸首回国,并趁机打探辽朝用意。

    两国相距遥远,再加边关没有新的军事动向,是以此件急报虽然闹得挺大,但没过几天,赵桢就将其刻意搁置了,预备等章访回国再做筹谋。

    赵桢搁置了,章访却不敢怠慢,他生性胆小,身处辽国更惧威胁,所以来来回回皆是日夜兼程,居然二十天就让章频的灵柩抵达京师。昨晚赵桢命中书省起草一份祭文送到他家,派内侍态度端方的念给他听,当作国君对其父的犒劳补偿,至于更多嘉奖,面圣后再议。

    章访使辽的队伍中,有一批天武禁军,专仕随行护其安危,待确保棺木完好,内侍诵读完后,便收整回宫。

    ①诨裹是一种头巾,似乎只有教坊有地位的色长之类可以戴,且禁止民间随意戴(宋代民间名伶丁都塞等人也曾戴过,但是这些人的特权或许是因为她们被准许可以在皇帝面前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