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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古井旁匀婉破疑案 寝房里尚服生新计

    却说阎文应见吕夷简许了他好处,才又透露了些台面下的话:“前儿个晚上官家声音本来压的小,我们守在外面什么都听不见,忽然屋里传出圣人一句‘纵然身居坤宁殿,妄议朝政亦是女谒’,奴婢原以为是圣人平时脾气兜不住,这次又不知怎么和官家吵起来。不想后面又断断续续听到圣人说了些话,果然情真意切。”

    阎文应便将听到的大概都说与吕夷简知道。

    吕夷简闭眼不做声,心中却恨得痒痒:“不想老夫计算许久,却仍在章献选出来的女娃手上出了纰漏!”平心静气后才睁眼,对阎文应沉声道:“老夫这便要回去准备前往武胜就任。这两个原是宫里的,便随着你回去吧。”暗暗留了半句“绝不会这么罢了”没说出声,已疾步离开了。

    阎文应在后面作揖送他走,转身瞧了那两个内侍一眼,又用下巴指向门口,那两个内侍便跟在他后面出去。

    “你们是哪个地方伺候的,瞧着眼熟。”阎文应在前面问道。

    那两人回:“原是太后娘娘殿里的,前些日子派去造作所跟着徐内侍。”

    阎文应顿住,回身打量两人,只见两人一高一矮,眼神里却透着机灵:“我说呢,原来以前在慈寿殿院子里见过。派去造作所听着是贬了,其实跟着徐内侍做采办,赚不少油水吧?”

    那两人忙陪笑着说没有没有,若有好东西,早已孝敬给都知大人们瞧过了。

    阎文应点头:“倒是会说话,你们两个在这儿做戏,是受了太后娘娘的指示,还是徐内侍的指示?”问过后,又继续向前。

    那两人对望一下,矮个的追紧一步在阎文应近处小声道:“是徐内侍打发奴婢去右掖门,取后苑冬日用的花种,正巧因为奴婢欠了这人的钱,他才追过来讨要,奴婢不愿人听到,进了西挟的一间小殿,不想起了口角。”

    高个的也上来道:“正是,这厮不肯还钱,奴婢就打了他。被吕大人听到,进来教训的。”

    阎文应哼笑一声:“这就是你们套好的词儿,预备周都知进来便讲给他听的?不愿说是谁的嘱托便罢,我也懒得打听。只是得提醒你们一句,周都知没那么好打发。”于是问过名字后命两人离开。

    瞧见两人走了,阎文应亦往文德殿赶去,心里嘀咕道:“不想太后娘娘和吕大人也有关系,也没听提过。”

    这边因为昨夜赵祯召了杨婠侍寝,于是第二日下午杨婠便到穆清阁来与尚馥芝说话。赶上尚馥芝正在用膳,杨婠看了眼,却只是一碗粥,又四顾一番,见阁里仍没添新的东西。

    杨婠笑道:“怎么东西不置办,连吃食也省了。你这三日四日的不去给太后请安,吃的这么清淡,看起来倒真似生了病。”

    “少在这边奚落我。”尚馥芝白了杨婠一眼,让她坐在旁边,“这是羊蜜膏做的粥,采薰找的厨娘懂事,近来中午都让我吃这些,说是可以治虚劳腰痛,咳嗽肺萎。只不过我也没这些毛病,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只有一样,我日日躺着,确实不大舒服。”

    采薰又端上来一小碗,放在榻几上。杨婠端起尝了一口,觉得膻味太重,不大喜欢,又放回去:“何苦来,吃味道这么重的东西,活受罪。”

    尚馥芝伸手挡住嘴,轻笑一声,对采薰道:“你告诉杨美人这东西是怎么做的。”

    “回娘子,羊蜜地黄粥的做法,是先取五两的羊脂煎沸,后下五两的羊髓再沸。事先备好五两白沙蜜,一合生姜汁,五合生地黄汁调成汤,一并加进去不断搅拌,文火沸至成膏,再做粥吃下。只是我们娘子不喜欢生姜地黄,所以只用了三合,膻味便重了点。”

    杨婠听着,眉萼皱起:“这么多羊脂羊髓能不膻吗,也就你吃得下去。”

    尚馥芝道:“你原是四川人,自然没有我喜用羊肉。不过宫里用膳,本就羊肉最多,你入宫这几年也没改过来?”

    杨婠摇头:“我说你才是,入宫这几年脾气也改不过来,这么多天也敢就在屋里躺着。”

    “我不就是怕太后娘娘派人来瞧,才随时备着什么羊蜜膏,猪骨粥,鹿蹄汤,牛髓煎,都是给身子不顺的人吃的。不过这样吃四天,我就是口儿再重,也早就吃傻了。”

    杨婠叹道:“分明是圣人与你的计较,你偏要去做给太后看,可不是傻了。”

    尚馥芝吃完了粥,放到几子上,命采薰端下去,顺手把门关上。

    这时屋里只剩两人。尚馥芝因道:“太后并不是官家的亲娘,亦无子嗣,在这宫里说话的分量比起当年章献娘娘可差远了。”

    杨婠忙令她小声:“我看你当真是吃傻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我这不是瞧屋里就咱们两个,也替你不值得。郭颢蓁是章献娘娘亲选的皇后不假,你却也是娘娘的姻亲,论起来不比她差,怎么连那个姿色不如你的连溪芠都封了婕妤,你还只是美人。杨太后说是与章献娘娘情同姐妹,竟也不劝官家将你升了。到底是在官家面前说话没有章献娘娘好使。”

    杨婠于是道:“你快别说了,你我虽只是美人,但以前官家赏你的东西,哪样不是恩震京师?非要图那个位份?再来官家到底叫太后小娘娘,你顺从一些总没错。”

    尚馥芝哼了一声,靠在腋几上:“小娘娘?你看那个苗匀婉,什么东西,不过是乳母的女儿,一介农妇罢了。你口中的小娘娘却对她极好,我莫非要去和那农妇争宠?”

    杨婠笑道:“罢了罢了,我说话你也一向不听,不过昨日官家找我侍寝,还有提起你。”

    尚馥芝听到这个,来了精神,于是起身问道:“官家说什么,是不是要不生我的气了?”

    杨婠握住她的手,笑道:“原本便不生你的气,我向官家讲了你屋子里东西都被胡培安砸了,全是无妄之灾。官家说这几日事忙,才忘记了,得闲就来看你。”

    尚馥芝听了,即刻神采全都回来,从榻上站起,走到杨婠身边,得意道:“我就说,怎么这两日全宿在了坤宁殿,官家这分明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了。让郭颢蓁得意两日,最后还不是要回来找咱们。”

    杨婠听着,亦陪着笑了一声,但瞬即劝起:“到时官家来了,你莫要再讲圣人的不是,才显得你贤良。”

    尚馥芝并不当一回事,只面子上答应了。不知官家何时会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