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婆与水香颇为相熟,见了她笑道:“水香,你可大好了?”
水香笑答:“好了。”接下来就给她讲了小芸的事情。
阿齐婆听了,眼睛往小芸爸爸瞟了几眼,见他眉头紧蹙,脸上满是忧色,法令纹颇为深刻,便知不是虚言。她缓缓地说:“不是我不帮忙,听你们讲的那姑娘自己神智已失,供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冤有头债有主,没有源头让人怎么帮呢。”
水香听了这话,便知道有松动了,开始吹捧她:“阿齐婆,我从小不用大人讲,就知道你是百里地里最有本事的。我小时候家门口有个卖瓜子的婆婆,被我多抓了一把瓜子,回来我就肚子疼。全亏阿齐婆到我家掀衣服,摸肚子,煮鸡蛋,用红线,三个鸡蛋剥了壳放到清水里,红线绑到鸡蛋上,用针刺破手臂,把血滴到鸡蛋里融在红绳上,用鸡蛋在我肚子上滚来滚去,念了祝祷词才不疼了。这安顺一带,凭谁下了蛊,没有你看不出的。你看小芸爸爸年纪不算大,来了一趟头发全变白了,父女俩实在可怜,再说你可以不管他们,让这几位外面来的客人心里怎么想?这不是坐实了我们苗疆的坏名声吗?”
阿齐婆哼了一声:“你不用使这激将法,一个巴掌拍不响。名声不名声的,我也不在乎,横竖我不出外行走。”
集市上虽然大家都忙着买卖,但还是有十几个人围在我们边上看着。小芸爸爸此刻将阿齐婆看作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面子也不要了,赶紧跪下哀求,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有孩子就算了,但看这情形发展下去母子性命皆难保,还请阿齐婆发发善心,解救一家于厄难中,不管要什么代价都行。阿齐婆见他涕泪交流,扶了他起来,让他心静一会儿,打发水香去集市上买最好的酒来,买来了酒便一起回旅馆了。
阿齐婆进了房间坐下,只看了小芸一眼,眼神便凌厉了起来。她笃笃定定地坐下,让小芸爸爸给她倒了酒,慢悠悠地喝了三杯,才缓缓地说:“这的确是桃花蛊,真要解,我得去那个男人的寨子要人,就看姑娘你肯不肯说了。”
小芸一见阿齐婆进来,就打了个冷颤,眼光一直逃避着她的逼视,说:“我哪里不肯说,是我的心缺了一块,感觉神魂被狠狠地抽走了。爸爸你也知道我经常走神,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不对?”
小芸爸爸叹了口气:“你在他们面前就别隐瞒什么了,我找到你以后你还背着我去了两趟山上,你以为他们和我一样好糊弄吗?那个和你喝过酒留下qq号的男人到底是谁?”
小芸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在极力回忆:“不一定是他吧,我和他只是在小酒馆喝过酒而已,喝完了我就回旅馆了。后来不管白天晚上,我总觉得有一个人在叫我,让我去山上找他。再说了,那个男人我只在小酒馆见过一面,长什么样子我早记不清了。”
阿齐婆问:“让你去山上找他?他所在的是不是黑苗寨子?”
小芸点点头:“好像是的。”她刚说完这两个字,脸上一股黑气冉冉升起,恰好笼罩了她的印堂。
赵玫见这黑气升得格外明显,吓得退后一步,问:“阿齐婆,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淡定地说:“只不过是使桃花蛊的人觉察到了蛊有被破解的威胁,所以先给她来个警告罢了。”
小芸爸爸爱女心切:“这可怎么办?求你不要让下蛊的人知道行么?”
阿齐婆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苗疆哪有下蛊不会被察觉的?哪有察觉了不会被反监视的?这不,那些耳报神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从关得紧紧的门缝里就飞进来三四只极细小的金色小虫,绕着小芸嗡嗡嗡一通乱飞,当人想去逮它们时,小飞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走了。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这种事,赵玫整个身体不可压抑地一震,接着一股凉气从脚底心升起,后背冷汗直流。
除了阿齐婆之外,众人都面色紧张。水香颤抖着声音问:“阿齐婆,你有把握能解蛊么?要是没十成把握,不要勉强自己。”
阿齐婆见虫子一只不剩全飞走了,冷笑道:“看到这虫子,我就大概猜到是哪个寨子了。小芸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桃花蛊?搞清楚他的意图没?问过他将来打算怎么安置你了吗?”
这犀利的三连问搞得小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眼角眉梢带着怅惘,想了一会儿,思维仿佛被冻住了,只苍白无力地说了一句:“他说他只要跟我在一起,死都不怕。”
赵玫一听这话,就知道小芸上当了。连海梦韬也忍不住低声说:“这汉子真不是东西,肚里孩子都一个多月了,不见他找上门来,反而每次使妖法让女孩子去找他,不是渣男是什么。”
阿齐婆长叹一声:“姑娘你被骗了知道吗?不过你放心,既然他放了蛊,就应该知道背弃桃花蛊的人会死无葬身之地。最迟明天,他应该知道这事已经败露了。我们给他一个机会,等他三天,如果三天过后他再不自动出现,我再动手怎么样。”
小芸喃喃地说:“不——他不是负心人。好,就等他三天。”
三天转瞬即逝,那个汉子渺无音讯。阿齐婆坐在旅馆里,直视着小芸:“姑娘你是无辜的,孩子受到了桃花蛊的影响,不能留,黑苗汉子我可以为你处理掉。”
小芸姑娘秀美的脸上流下泪来:“不,他不会不管我的。”
“你胸口不疼吗?鼻子不流血吗?神智每一刻都清醒吗?面对现实吧!”
“不,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她想要为那汉子去反驳,话语却十分无力。此时,恴恴冲着小芸的鼻子指了一下,我这才发现她的鼻子里淌下来一丝丝黑紫色的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