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青年的笑低低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他抬了手,指腹带着很轻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少年脸上的肌肤:
“现在你知道,我在不甘什么了么?”
姜稚身影僵硬。
这个人
心中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暴戾之情,姜稚的唇瓣动了动,刚想开口说话。
他怎么敢
“阿稚啊,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
没等姜稚开口,青年却是看着少年那双漂亮又冰冷的眼眸,一字一顿地开口:“我真的”
他轻咳了一声,鲜血又溢了出来:
“很爱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的。
他的身有病,他的心有疾
但是,他有药的。
他想把他的药藏起来,不让人看见,不让人知道想让他的药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是他的药不愿。
他也是男子,他最了解那个少年,他知道那个看似姝丽又娇生惯养着被人长大的少年心里隐藏着多么大的野心。
他原本也有野心的。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苍白的唇角弯起,岑洲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却始终没有再触上少年冰冷的面容。
下一瞬,他猛地后退一步!
剑身抽离了他的身体!
血流如涌。
姜稚的睫毛颤了颤。
有鲜红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但他的表情依旧冰冷。
“阿稚”
无力地扶住桌角,岑洲嗓音低低地开口:“你脾气这么坏还有谁能宠着你呢?”
姜稚无动于衷。
他只是满眼冷漠地看着这个一向风度翩翩的青年此时狼狈虚弱的模样。
“你那么倔那么容易生气发脾气若是被人欺负了又该怎么办啊?”喉间的腥味浓郁,岑洲用力得把它往下咽,面色苍白地垂下眸定定地盯着自己掌心的位置:“你记性不好之后很多事情都没有人提醒你你若是忘了”
忘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青年猛地抬眸看向姜稚:“阿稚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所以别把我忘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在发颤。
带着很轻的哀求。
姜稚却不说话,只是冷漠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倚在桌边的青年。
神色冰冷又凉薄。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看着他的信徒凄惨地死去。
这个比喻
好恰当。
“我什么都给你了”眼前的视线突然有点模糊,岑洲低声喃喃道:“阿稚,都给你了我的一切,都给你了。”
是真的狠。
阿稚的剑法和一切都是他亲手教的他几乎不用认真感受,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确是离死不远。
一招制敌。
这是他说的。
阿稚也听了
真好。
阿稚很少听他的话他倒是没有想到,这致命的一剑,居然还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可是他又哪里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
他是南屿锦王,权势滔天。
别人因为他的身份畏惧他,尊敬他,讨好他,卑微地有求于他。
什么时候
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他原本有天大的抱负,他不是没有想过问鼎那至尊之位。
可是不行的。
成王败寇,不外乎此。
他若是败了阿稚该怎么办他的阿稚那么娇气那么骄傲本是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本是尊贵无双的一个人
他对自己的处境是不在意的。
可是对阿稚不可以。
他的阿稚,合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一个人。
不能有风险。
而且即便是胜了也不行的。
身为帝王,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出来无限放大——他掩饰不了自己对阿稚的感情很轻易地就能被人看出来这世人对帝王的容忍度很高,但其他人却不同。
他们会说阿稚的。
他本就是乱臣贼子他本来就是邪妄佞臣。
他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可他听不得,别人对阿稚口出不逊。
悠悠众口难堵
他不可能杀尽天下人。
能怎么办呢?
那是他的阿稚啊
心中突然抑制不住地涌起一股巨大的惊恐,岑洲努力抬起眼皮,定定地盯着少年冷然的面容,执拗地问到:“阿稚你别忘了我,好不好?”
好不好?
握着剑柄的手突然没了力气,姜稚冷眼看着青年在他面前一点点软倒,面色一点点越发苍白气息一点点微弱
最后,终于了无生息。
他死了。
手中的长剑落了地。
漂亮的凤眸中复杂的浪潮在翻涌,姜稚垂眸盯了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袍摆许久,才冷声开口:
“可是,我不爱你,不会记得你,不会,也不可能。”
少年的嗓音冰冷。
他在回答岑洲刚刚的问题。
同样也在告诉他自己。
擦去脸上的血迹之后,姜稚便抬步出了厅堂。
墨远率先冲了上来:
“小少爷,王爷呢?”
他在试探。
他知道小少爷对王爷的感官一直都不怎么好但是杀来杀去什么的,应该只是开玩笑的吧?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
总不可能
他还在想着各种可能。
姜稚冰冷的声音却是响起:“死了。”
什么?
墨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小少爷,您在同属下开玩笑么?”
“我不开玩笑。”
姜稚依旧是冷漠的态度,他抬手摩挲了一下自己掌心里的指环,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你走吧,我不杀你。”
不杀他?
墨远的眼睛都红了:“姜稚,你到底是不是人?!王爷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
他说不下去了。
就想直接动手杀人。
“你不能杀我。”漫不经心地亮出掌心的指环,姜稚语气漠然地开口:“墨远,你们,没有人可以杀我。”
这是岑洲给他的
刚刚给他的。
岑洲从来都不会给他没用的东西——既然说是给他一切,那自然就会是一切。
锦王府百年基业势力
如今,尽在他手。
墨远的动作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少年雪白的掌心里的指环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姜稚”
“你到底,有没有心?”
有没有心?
见墨远没有了动作,姜稚才不紧不慢地把指环收了起来,旋即漠然地开口:“他的尸首,你带走吧,走了之后,这里,大概就不会再存在了至于心”
少年的唇角弯出一个很温柔的弧度:
“这种东西,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