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晴珊执意要嫁安有鱼,为此是连清誉都舍了。
关太医夫妻俩是恨往前没能及时绝了闺女此念头,更恨闺女不争气,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那安有鱼再好,然经事发至今,谁皆可看出安有鱼根本就不想娶关晴珊,纵然真勉强嫁过去,只怕闺女也没什么好日子可过。
他夫妻二人自来恩爱非常,妾室通房皆无,要不然也不会至今仅有关晴珊此一独出嫡女。
二人十分不理解,也万分不苟同关晴珊设计得来的姻缘。
纵能如愿,又岂有幸福可言?
若说起先二人并不知晓,那在历经种种流言蜚语,与关晴珊再次落水之后,或者妻子刘氏尚未想到什么,关太医做为混迹官场十数年的医官,再三细问闺女当时的发生经过,在闺女于关健点言语模糊吞吞吐吐的模样之下,他敏锐地摸到一些令他不愿相信不敢置信的痕迹。
寻了个只父女独处的机会,他问了问闺女。
当关晴珊只盯着他这个父亲看,眼中有着不敢言的闪烁,也有着不悔的坚定时,关太医整个身躯不由微晃了下。
那一刻,他便明白过来,他所猜测的,只怕是事实。
心中再无对安有鱼的恼怒怨怼,连妻子再骂安有鱼,关太医也赶紧拉住,不让刘氏把那些个不该吐到安有鱼身的污言秽语再从刘氏口中出来。
刘氏不知真相,被关太医那么一阻一拦,她是气得头顶冒烟:“珊姐儿被欺负了!你这个当父亲的出不了头就算了,居然连我在家中骂几句,你也要管!待女儿想通,我带着她回乡下老宅,自去过我们母女俩的悲苦日子,你要你的官帽,那你便一个人待在京城好了!”
“珊姐儿要是能自个想通,那是再好不过……”关太医叹气,被刘氏明嘲暗讽了一通,他也不恼,自知自已这个父亲当得忒无用了,他也恨自已没能好好教唯一的嫡女,何为廉耻矜持,何为强求不得,“你去劝劝,再去劝劝,倘若珊姐儿能的得一些,你带着她回乡下老宅避一段时日,也是好的。”
到底没把心中揣测的那些,可能是真相的残事实漏一些给妻子知晓。
他只是摸到些微边角,都没勇气再摸下去,妻子真要知道了,准是个晴天霹雳,余生只怕都得陷在没有教养好女儿的自责之中。
刘氏横了关太医一眼,转身往关晴珊院落走。
嘴虽有埋怨,但做为枕边人这么多年,她还是了解自已的丈夫的,虽有些迂腐胆小,然只要事关她与闺女之事,丈夫自来是拼了命维护,似眼下这般自事发之后,只寻过安有鱼两回,便再不曾找过安有鱼晦气,连她嘴骂两句出气,丈夫都要出言阻止,只怕事情并非如她所知的那样表面。
至少,丈夫是有事儿瞒着她的。
恰如闺女,自事发后,她也总有种闺女有事儿瞒着她与丈夫的感觉。
直言问过,旁敲侧击过,却无论在丈夫还是在闺女面前,她都未能听到一字与坊间相传不同之事来。
刘氏走着走着,无声地叹了口气儿。
方将丈夫在屋里叹气,她听到了,更看到了丈夫脸那如同乌云密布的阴霾。
都不说,都瞒着她,概因是不想她操心吧。
可他们父女俩也不想想,现今这般情况,她能不操心么?
她瞧出来了,他们却不说,她只会更忧心!
自从把空木盒子让海棠送出府去,海棠回来说已亲手送到安有鱼手里之后,关晴珊就一直在等。
刘氏刚到关晴珊院门口,便遇到急匆匆进院的海棠:“你怎么跑得满头大汗的?小姐呢?”
说着看向海棠手里紧紧抱着的木盒子。
红木盒子,无饰无纹,普通通通。
海棠去后门一接到安有鱼让小乌送回来的木盒子,她便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的,一路跑回来,满头大汗,是跑的,也是兴奋的,就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院门口碰到刘氏。
“奶奶!”海棠赶紧见礼,见完礼慌慌张张,跟做了见不得人之事似的。
也不必再问,刘氏瞧出来了,眼落在木盒子面,直接下令:“你怀里的木盒子拿过来。”
“这是小姐的……”海棠不敢不从,慢吞吞地把木盒子递出去。
“小姐的?”刘氏接过仔细端详了端详,“小姐刚买的?也不对,这木盒子看着不新啊……”
闺女寝屋里有多少东西,妆奁首饰什么的,她都清楚,她记得闺女的梳妆台并没有这样不起眼的红木盒子。
海棠不敢答,也不敢动,更不敢抬眼,头低着盯着鞋尖,半个字也不敢吭。
刘氏狠瞪一眼就差原地挖个坑把自个埋了的海棠,手也没闲着,一下子就把木盒子打了开来。
一支金钗躺在木盒子里。
刘氏有些愣住了。
她的闺女她了解得很,这样俗气的金钗,她闺女不可能戴,便也不会买,再移眼木盒子,她提步就走。
海棠看着刘氏气势汹汹进院的背影,赶紧跟在后面之余,她是急得快哭了。
好在真进了院,到了关晴珊的寝屋,刘氏并没有对关晴珊进行逼问,反而是关晴珊在见到刘氏之后,瞥了眼跟在刘氏后面进屋,满脸焦色的海棠后,自动说了。
“木盒子是安院判给的,他……她同女儿说,倘若女儿执意要嫁,便让女儿把木盒子还回去。”关晴珊看着一进她寝屋,进了内室到她榻前,却连在榻前绣凳坐都不坐,只直挺挺站着凝视着她的刘氏,“原来木盒子是空的,眼下木盒子又回到女儿手……”
说着,她把红木盒子搁在盖到腰际的锦被,轻轻打了开来。
入目一支金钗。
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关晴珊便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这是……”刘氏想到了什么。
“聘礼。”关晴珊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她给女儿的聘礼。”
刘氏轻轻坐在榻沿,拿出帕巾,伸手往关晴珊的脸轻拭着,擦去关晴珊喜极而泣的泪珠,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你就没想过如此强求得来的姻缘,往后会幸福么?”
关晴珊露出坚定的眼神儿,如同自识得安有鱼后,她便一直想要嫁给安有鱼的想法一般坚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