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嘤低头搅着衣角,心里自有自的心虚,不说话。
筎娘虽是东周的奴才。但却是追随哀帝元后的家生姑姑,元后薨没,又抚育过儿时的萧展,所以在东周萧家眼里,很受尊敬,萧展等人也极少在她面前搬主子架子。
“筎娘,为何突然生此心思?”萧展斟酌再三,试探道。
筎娘叹了口气,瞪向程英嘤:“过几天丫头就十九了,您说说,哪有十九了还没出嫁的姑娘?再不济,也得有个亲订着。”
顿了顿,又带了分恨铁不成钢:“二丫头,您的心结也一直在劝着,蓬莱仙苑的事一激,总以为您多少理明白了些。时光不等人,没有好男儿能等您成个老姑娘。您若是执意耗下去,奴婢又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一番话利落扔出,严丝合缝的往程英嘤心尖上砸。
她一时间竟被噎住。总觉得哪点不对,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萧展攥了攥拳头,愈发紧张了:“那……筎娘做何打算?”
然而筎娘下一句话,让两个人同时僵在了原地。
“老身觉着,赵沉晏这厮不赖。就他如何?”
筎娘笑意晕开。对上萧展骤然发青的脸,和程英嘤噌一声红到底的耳坠。
整个厅堂在那一刻变得死寂。
三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能听见窗下虫子的絮语,春风打得窗扇吱呀响,还有一个愈发剧烈的心跳声。
大抵是来自程英嘤的。
“荒唐。简直是荒唐。”良久,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僵持,却让堂里的温度霎时下降,冻得程英嘤和筎娘打了个寒噤。
筎娘看向声音的来源,斟酌道:“三哥儿,老身明白你的顾虑。虽然辈分是有些荒唐,但老身也想明白了。二丫头是要跟人过一辈子,又不是跟个辈分,只要她中意,再荒唐的,老身也支持。”
“谁说我中意了……我……”程英嘤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慌忙辩解。
可话头没完,她自己又心虚到不行,语调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咬了唇,一副“打死不认”的脸儿。
萧展的瞳孔渐渐收缩,指尖攥紧了腰际的佩剑:“他,姓,赵。”
“是,老身是曾顾忌过他背后的赵家对二丫头不利,但如今也愿意赌一把。”筎娘笑得慈和,又坚定,”赵熙行这厮不赖,老身愿意赌,他是老天命定给丫头的人。这个赢头足够大,老身为何不下注?”
程英嘤噌一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慌,碰倒了条凳,砰一声就倒了。
“筎娘你越说越离谱了!什么命定什么赌,我可听不懂!听不懂!”
筎娘盯了女子一眼,了然:“丫头,你骗不过自己的心。余生本就是一场豪赌,若那个人是赵熙行,就问你敢不敢。”
“我,我……”
程英嘤浑身发软得厉害,本来想义正言辞的斥几句成何体统,却开口任何字,都像是往自己脸上搧。
哐当。一声刺耳的响,利剑出鞘,寒光划过,猛的砍断了桌案一角。
而那执剑男子脸色阴得可怕,戾气在眉间打转,剑柄还在微微颤抖着,杀意伺机。
程英嘤和筎娘本能的被吓得变色。
程英嘤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变为事实,正要劝几句,却感到白衣男子兀地看过来,雪亮的目光锁定了她。
“有我萧展在这世上一日,他赵熙行,就不会在你身边一天。如违此誓,有如此案。”
男子一字一顿,字字如从齿缝迸出,能听见咯咯的响,惊心动魄。
“三哥儿你!”筎娘惊呼,却惧那柄剑上寒光摄人,似乎临到她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程英嘤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的男子很是陌生,连同漆黑的眼眸,渴望饮血的长剑,无一不让她觉得危险。
那种临渊望向地狱,腿肚子发软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