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旦下了马车,司徒邓肯见了,忙迎去行礼,被紧赶两步的他,给伸手搀扶住。
“老大人,不必多礼,不是让你……在卿事寮指挥吗?怎么又亲自出来啦?您老身子弱,这样太危险了,快回去,让你的那些副手做,您就放心好了……来人……”
邓大人忙挥手,制止了周旦的好意,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诚恳坚定道:“公爷都在,老臣,怎能躲在后面?放心吧,臣这把老骨头……扛得住折腾,绝不能让……那帮丧尽天良的……得逞”。
小舞心中翻滚,很自然地伸手搀扶住,看起来已很疲惫,但浑身散发着凛然之气的老人,咬牙切齿,唐突接口。
“老大人,我发誓,一定抓住那帮该死的,将他们……千刀万剐”
给小舞使了一个眼色,周旦制止住她的失控。
邓乐乐的父亲邓肯转头望着,礼节甚是无礼、内史打扮的小舞,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邓肯曾在儿子邓乐乐下葬时,远远看见过小舞的身影,那时的她是摇摇欲坠,想必是受了伤,或是为儿子的死而难过不支。
邓肯清楚,儿子从事的是秘密事务,眼前这个年轻人应是儿子的同僚,甚至是朋友,老人眼中起了水雾,抿了抿干瘪的嘴,拍着小舞的手说:“好样的!我信你,但要……注意安全”。
这些听似普通的对话,只有周旦三人,才能明白话里的真意。
小舞再难忍耐,深深行了一个礼,连忙回到车里,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已憋不住的泪水。
望着小舞离去的身影,邓肯心内叹了一口气,马对周旦施礼谏。
“公爷,大王既有家国重托,您就不能不爱惜自己,看看……就回吧,有什么事,老臣,会定时报”。
“正因大王有托,旦,才不能不与民在一起,老大人,不必担心”
周旦一直望着水车旁聚集的民众,对司徒邓肯说完,就向民众走了过去。
君宝伸着手臂,把周旦挡在与民众五米外的距离,就再也不拿开挡着的手臂。
周旦立住脚,对望过来的民众开讲,“各位大周的善民们,我是周旦,受大王之命……负责监国。旦,有负大王重托,让大商暴徒……行恶得逞,布下瘟疫……戕害吾民众。旦,想告诉诸位,大王得知此事,是心急如焚,责令旦全力救治染病者,严惩穷凶极恶的暴徒”。
民众越聚越多,君宝和守卫们都全副警戒,如临大敌。
小舞也悄然出了马车,躲在车背后,手伸进袖中,握着自己的匕首,机警的眼睛环伺着四周,防止公爷被别有用心者伤害。
周旦继续讲着,“现在,谣言四起,说朝廷祸害病患及其家人,这是破坏者刻意的挑拨,意在挑起民众不满,让你们不信任朝廷,使瘟疫传播到……无可收拾的地步,试想一下,大家都隐瞒不报,那有谁……能逃过此次浩劫?
旦,在此向诸位保证,凡所有的患病者,都是被集中到救治站,有宫中的太医,在那里给他们诊治。对可能感染的密切接触者,是集中到几处收容点,有预防的汤药可喝。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瘟疫蔓延,保护你、你的家人和更多的城内百姓。
为了你的亲人能得到及时的治疗,为了你和其他亲人,请相信朝廷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关心每一个民众,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信任,信任旦和所有的臣工们,有能力捉住破坏者,有能力救助患病者,有能力保护城内民众……不受更大的伤害,旦和众臣工,会与诸位坚守在丰城里,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共渡时艰”。
一个老汉率先喊出声,“周公,是真君子!老汉我……相信周公”。
“支持朝廷!”
“同舟共济!”
“……”
“我也信你们,我爹病了,请快帮着医治,我带你们……去我家……”
“……”
在场民众一致表示了支持,有让把家中病人抬走的,自己也心甘情愿去隔离的,也有主动劝说,后来取水的人,要坚定相信朝廷的。
周公一番温暖而安定人心的话,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在丰城内迅速传播着……
回到车的周旦,眼中已蓄满眼泪,他为民众的深明大义而落泪,也为他们处在水深火热中而愧疚。
小舞默默递自己的帕子,“旦哥哥……讲的真好,该到处张贴,让更多人知道……朝廷的态度,这样,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不能再继续迷惑民众”。
周旦还沉浸在的激愤情绪中,觉得小舞的主意很好,顺口吩咐着。
“好,你回去起草告示”
“是!”
小舞应承着,眼睛望着在民众面前沉着老练、有节气、敢担当、侃侃而谈的公爷,心中充满敬慕。
在最大的一个救治站,小舞远远就闻到浓浓的药味,跟着周旦一起下了车,看见被圈围起来,有守卫把守的场地内,最悲惨的一幕幕。
密密麻麻的病人躺在帐篷中,有新送进来的,因没有位置,只能躺在露天地,呻吟声、哭喊声一片。
场面触目惊心、令人胆战心寒。
看见有大人物来了,几个还能动弹的病人,就突然踉跄着冲了来,君宝挡在周旦面前,手已握在剑柄。
一个病人的手已抓到周旦的袍角,被小舞挥手给打掉。
病患哭喊着:“大人,救救我们啊”。
周旦拨拉开面前警戒的君宝,对患者温声说:“你放心,我们正全力救治,你好好休养”。
病患被侍卫给拉走,他还在挣扎大喊,“我想活,不能死啊,我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救救我啊……”。
一个白了头发的太医,带着几个医者和负责守卫的卫士长,急匆匆赶过来,要跪地行礼,被周旦直接制止,并指着小舞吩咐。
“都免礼,太医,赶快命人,去给她处理一下”
见小舞接触过病人的手,太医就心领神会,回头安排属下,带着还不以为然的她,匆匆离开。
手被冲鼻的酒洗了一遍又一遍,身也被喷了不少,小舞才被放出医帐,正好碰见胡子拉碴的黄浅,两人正好要去总指挥的大帐议事。
闻见小舞身浓浓的酒味,黄浅皱着眉问:“让病患碰到了?”。
“算是吧,他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黄淡看了一眼,一脸不在乎的小舞,半年未见,感觉她情伤视乎好了,心中也觉得欣慰。
想到自苦又操不完心的周旦,觉得他很是可怜,遂揶揄道:“唉,公爷带你,真是嫌自己那颗心……还没操碎了,一个姑娘家,就不能消停消停?让人省点心?……警告你,这瘟疫比你能想象的……要厉害得多,还是多加小心吧”。
直迎着黄浅的目光,小舞捕捉到,疫情状况可能真比想象的要坏,不想让黄浅担心,她正色答应着。
“好!知道了”
总指挥帐内,老太医正在向座的周旦汇报情况,“经我们联合会诊,合议后判断,这是一种新的鼠虫疫,在我们大周境内,这种疫病从没有发生过,该疫症起病急,发展蔓延迅速,开始有严重的中毒症状,起病两三日后,会出现剧烈胸痛、咳血痰、呼吸困难和紫绀,大多会在四五日内,因心力衰竭,或内出血而死。
周旦皱着眉头,问:“可找到医治的办法?”
老太医一脸苦色,直摇头,“还没有,我们现在只能做到,让病患延长两三日的存活时间”。
瞧了一眼回来的小舞,又看向她身边的黄浅,周旦问:“黄太医,你对此……有何看法?”。
黄浅施礼,满面忧虑道:“从军方……送过来的调查书看,病是在一些乞丐身……率先开始的,最早发现得病和死亡的,确实也是乞丐,由此可证明,他们应是最先的被感染着,也有死去者的家人证实,死者大多在五六日前,都去过死去乞丐……所常在的街面,是人为在乞丐身,先散播瘟疫的可能性
……极大”。
小舞与黄浅相熟,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够不够说话资格,就插话问:“既然是人为,那这种瘟疫……就该曾经发生过,我们是否能知道……在哪里发生过这种瘟疫?”。
老太医跟话,“都问过了,没人知道……这种瘟疫在哪发生过,书也没有任何记载”。
小舞又道:“城内有几十万人,大多都是外来的,那就公开招榜吧,看城里……有没有知道的人,如果能遇到懂医的,那就更好了”。
众人眼光都看齐刷刷看向,不懂礼节、不知深浅的内吏。
认为小舞说的有理,周旦望着她,忙接过话茬,“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虽然如大海捞针,但也不妨试试,那就由你……起草榜文吧,君宝,你传话邓司徒,也让多宣传、多找找”。
君宝接令,“是!”。
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内吏,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言是不恰当的,小舞忙恭敬行礼,应了“是”,再没吱声。
之后,老太医等又汇报了草药供给、人员调度、如何救治等方面的情况,还应着周旦的要求,代表周大王慰问了一些轻症病患,又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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