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随从模样的人开道,带着五个衣着光鲜的少年,粗鲁的分开人群,挤到台子的最前面。
一个随从端详着台上的小舞,转头,向绿袍少年说:“小侯爷,这小姑娘……不就是大前晚,惊了小侯爷的马,逃走的那个吗?”。
绿袍少年听罢,瞅了瞅小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抱着膀,眯着眼,开始读台子边的告示,最后将目光落在闭眼吹笛的小舞身上,仔细打量着,嘴角笑意更胜,视乎他心里在权衡什么?
叫隽音的翩翩少年,则挤到台前,很客气地问小舞,“小姑娘,请问,这曲子……是何名字?你可愿意?把这曲谱……卖给本公子?”。
小舞置若罔闻,依旧闭着眼,我行我素、心无旁骛地吹着笛子。
绿袍少年见了,嘴角抽动两下,高昂着下巴,带着一身的傲慢痞气,脆生生开口,“呦呵,小丫头片子,还挺傲,那好,小爷就买了你,亲自调教调教,让你个小贱奴……懂得如何守规矩?小爷,出……一百钱”。
“哇!一百钱呐!?”
“呵呵,真有……愿当冤大头的?!”
“……”
围观人爆出一阵起哄,三个壮汉是志得意满、嘿笑连连,翟三爷嘴角抽动,显得很是尴尬。
一直蹲在地上,懊丧流泪的甄光,抬起头,赤红着一双泪眼,想看看小舞的新买家,他真不想女儿被卖到妓院,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好主人家。
一直没吱声的孙二娘,巴巴看着眼前的一幕,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她走到绿袍少年身边,低声提醒,“小侯爷安好,您也来了,她……不值这个钱,唉!算了吧,要是小侯爷喜欢,让孙二娘……把她买回去吧”。
“不用!挺有趣的,孙二娘,我自己来”
这个小侯爷是周大王亲叔叔,西平侯家的小侯爷周锦年,他从出生,就没有跟着父亲去封地,而是被疼爱他的祖母养在王宫,娇生惯养,飞扬跋扈,是丰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孙二娘的大老板周锦绣,是周锦年的亲哥哥,周锦绣为了照顾他,放弃仕途,做了一名商人,是丰城最有钱的生意人。
周锦年喊出高价后,就得意洋洋、挑衅地望着小舞,骨子里带着不服气的小姑娘,让周锦年兴趣盎然,他的最大乐趣,就是专治各种不服气。
小舞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睁,笛声婉转缠绵,和师傅在一起的时光,太美!她已沉浸其中。
熊爷兴奋地走过来,高声喊,“好!一百钱成交,这位小爷,您交钱,就可以领人啦”。
“不卖!”
小舞停止吹笛,睁开水盈盈的大眼,直视着台下的周锦年,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果敢。
周锦年听罢,顿时觉得丢了面子,指着小舞气愤道:“喂,小贱奴,你……你别不识抬举”。
周锦年身边的随从,脸上带着自鸣得意,鼻孔朝天,指着几个少年,对小舞和众人得瑟显摆。
“小姑娘,你知道,这几个贵公子……是谁?哼哼,说出来……怕吓死你,这位……是西平侯家的小侯爷,这位……是上大夫府的大公子,这位……”。
熊爷听罢,很怕失去这个大买主,陪着一脸谄媚,凑到周锦年面前,“小侯爷,别听她的,她说了不算,卖卖卖,就这个价”。
“不卖!”
小舞铿锵说完,狠狠瞪了一眼周锦年和熊爷,不愿看纨绔子弟们嚣张跋扈的样子,就又闭上眼,吹另一只曲子。
笛音如泣如诉,哀婉悲鸣,述说着卖身者内心的愤懑、不甘与无可奈何……
“纯若……泉水!美若……星辰!”
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眉眼间带着一抹轻愁,着月白锦袍的温雅少年,正透过半挑的车帘,看进小舞水汪汪的眼眸中。
少年如被闪电击中,一眨不眨眼的望进,那双至纯至美的眼睛,他似乎看到深谷中,汩汩流淌的叮咚泉水,瞬间滋润了他干渴的心田,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一个玄色劲装、手持宝剑的男子,冲着车子,正禀告着,“公爷,是个自卖自身的女孩,说是为给他爹,还赌债……”。
“去!付钱,领人”
“公爷,她要价……过高”
“不论多少,都领回来”
“是!公爷”
白袍少年吩咐完,闭上俊俏的双眼,颓靠在车内,闭上眼睛,静静听呜咽的笛声,两滴清泪从他眼角无声滑落。
“为什么感觉……似曾相识?为什么远远看到她,心中会很难过?又慕名紧张?是被笛音所感动……引发共鸣吗?还是为她的悲残遭遇,而感伤?”
劲装男子拿着剑,分拨开围观人群,挤到台前,将鼓鼓囊囊一个钱袋子,“哐嘡”扔到小舞身边。
“这,是你要的数,现在,跟我走”
“啊?”
“哇!”
“咦?”
“……”
围观的所有人都被搞蒙了,不约而同发出不同的感叹。
笛声嘎然而止,小舞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滴落,摔在病雪中,“啪嗒”有声,之后被冻成了洁白的冰。
此刻,她成了新主人家的奴隶,不知身往何处?她已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没了自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也失去了向师傅,证明自己会变得更好的资本……
周锦年身边的侍从,狗仗人势地对劲装男子,大声嚷嚷,“喂,你是谁呀?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竟敢和我们小侯爷……抢人,是皮……痒痒……了?”。
那仆从叫嚣着,当目光碰到劲装男人犀利如刀的眼神时,顿时被吓的,消了大半气焰。
此时,小舞抓起卖身钱要站起身,但跪的太久,腿脚早已冻麻,刚起一半复又跌跪在地,用竹笛支撑自己,缓了好一会,才再度站起来时。
乐痴隽音知道,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小姑娘一走,就再没机会搞到笛谱,他焦急地和小舞打着商量。
“小姑娘,你将笛谱……卖给我吧,价钱你提,哦,第二首也要”
小舞拿着钱袋子,一瘸一拐走到爹面前,打开钱袋,从中取出了三十钱,把钱袋子直接仍给熊爷。
“你,可以……数数”
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钱袋,将三十钱装了进去,并扎好口,塞进爹的怀中,小舞双膝跪倒,含泪给爹磕了一个头,挥泪拜别。
“爹,小舞,只能……做这些了,求爹,别再赌了,回家去吧,好好过日子,这样……小舞才能放心,小舞……走了”
“小舞!小舞,咳咳,爹对不起你啊,呜呜呜……”
小舞起身,望了一眼痛苦流涕的爹,转脸直视着熊爷,嘴唇打着哆嗦,哽咽问:“对吗?”。
熊爷眼神充满复杂,游移不定,但其中有一抹敬意,慌忙回答,“哦,对对对”。
“那你,不可……再找我爹的麻烦,若让我知道,你违背承诺,不管我是活……是死,都会……去找你算账,我,甄小舞……决不会食言”
小舞咬牙说完,转身毅然离去,劲装男子紧跟在后面。
“英雄,等等,这是……她的卖身契,应该给你”
熊爷没了之前的嚣张,他喊住一看就有来头的劲装男子,将小舞的卖身契递了过去,并借机攀附询问,“敢问英雄,在何处高就?”。
劲装男子一把抓过卖身契,打开看了一眼,吊都没吊,回头就走,还顺手将卖身告示,也一把扯在手里,冷冷摔下几句话。
“不该你知道的,最好不要瞎打听!”
劲装男子说完,快走两步,拉着小舞的胳膊,往外面走。
甄光傻愣愣站着,突然回过神,他就要彻底失去女儿了,今生恐怕再难相见,他突然如发狂般想去追,被熊爷向抓小鸡一样,拽着脖领提拉回来,甄光无奈,“扑通”跪地,仰天长啸。
“小舞,我的女儿啊!爹对不起你,爹该死呀,老天爷,你开开眼,对我女儿好一点吧,啊!……噗……”
甄光哭嚎着,一口血又喷了出来,人歪倒在地上。
小舞挣脱劲装男子的手,回头看爹,顿时泪水滂沱,她又尝到了生离死别的痛,如万刀穿心,痛彻骨髓。
小舞被劲装男子再次抓住,往外拖拽。
“爹!爹……求你们,帮帮我爹……”
围观人自觉分开一条路,大家脸上没有了看热闹的嬉笑,目光齐齐看着悲不自胜的小舞。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好姑娘,你的孝心,老天会看到,你会得到好报的”。
众人啧啧感叹,“是啊!是啊……”,场面热烈,令人动容。
到了马车前,劲装男子行礼,“公爷,人已带到,这是契书”,说着,从挡着帘子的车窗口,将两幅娟帛递进车内。
“走”
车内传出一声沙哑低沉的男声,马车开始行进,小舞边走,边回头找寻爹的身影,爹又吐了血让她担心不已,泪水在她瘦削的脸上,无声地流淌着。
从一幕,落入车内少年正偷看的眼中,他还带着青涩的脸上,写满关心和心疼。
而此时,周锦年的脸上带着沮丧尴尬,因省五十钱,要买的人,被别人公然带走,感觉有被当众打脸的不自在。
周锦年对身边侍从,向马车离开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侍从顿时心领神会,快步离开。
“笛铺……没了,真遗憾”
周锦年登时换了张脸,没事人一般,搂着还独自磨叨,遗憾没得到笛谱,无精打采的隽音肩膀,招呼另外三个同伴。
“好啦,隽音,没什么遗憾的,我帮你再找来……就是了,走,哥几个,咱们,继续回去喝酒”
周锦年脸上洋溢着笑,但狠厉的眼光,却扫向远去的马车。
看着马车离去的,还有孙二娘,她自己也奇怪,她怎会为一个不搭噶的小姑娘忧心?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带着几个人离开。
小舞跟着高头大马的马车,走进有着高大围墙,和许多穿盔甲士兵守门的地方。
这是王宫!?
当小舞明白过来,也吃了一惊,她竟被买进了王宫,小舞在找爹的时候,有两次路过,明白自己确实失去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