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璟阳紫阳殿,魔王伏冥嚣在练功房内,正口喃咒语,手捏魔印,修练他的第九重九阴神魔功。
九阴神魔功法共有九重,修完第九重,就能拥有可颠倒日月、毁天灭地的神威,届时天下与之相抗衡的,将屈指可数。
感知有杂沓的脚步声,伏冥嚣运气收了功,腾腾黑雾随着炫目的霹雳红光,缓缓回归体内。
“宣他们进来”
伏冥嚣突然现身在殿内,让正无聊打盹的贴身侍卫牛头、马面吓了一跳,牛头慌张应着,到殿外传宣。
成烈、祭渊带着一个黑衣男子进殿,成烈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喜色。
“儿臣见过父王”
“臣见过魔王”
“死奴叩拜魔王”
伏冥嚣已坐在案后,睨了一眼三人,不悦开口,“都起来吧,有何急事?需这个时辰来禀报?”。
成烈情绪有些激动,抖着颤音回答:“父王,发现……鹿小舞啦”。
魔王伏冥嚣蓦地瞪大虎目,拍案而起,急问:“当真!人呐?”。
“人?还……没能带回来”
“快说!怎么回事?”
“是!这个影卫和另一同伴,在人间一酒楼,见到了鹿小舞,哦,这是根据描述,刚画好的图像,父王请看”。成烈说着,将手中的画卷展开。
伏冥嚣“蹬蹬”走近些,仔细端详画像。见一个瘦削面孔的白皙女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突出,神色中带着五分自信、二分傲娇、二分狡黠、和一分的高贵。
伏冥嚣边看,边自言自语着,“嗯!眉眼神色都很像,只是那小姑娘,是个圆胖脸,而这……”。
成烈忙跟话,“父王,听影卫讲,鹿小舞是有武功的,还很厉害,练功之人大多不会胖,加之,见她好像有心疾,因为对战时,她一直捂着心口,这与大祭司推断的状况,是一模一样”。
大祭司祭渊,也忙插话补充,“是,魔王,小姑娘这毛病,怎么也得四五千年,消瘦是必然的”。
见父王端详着画像,还有疑虑,成烈又道:“父王,见她时,她正独自喝酒,同时叫了十几种,喝酒如喝水一般,能做到这点的,怕是真没几个?”。
魔王伏冥嚣兴奋的,一拍掌,“那就是了,太好啦!她现在人去了哪?”。
黑衣影卫忙又匍匐在地,颤抖着回话,“魔王恕罪!死奴们……跟丢了”。
伏冥嚣一惊,顿时阴戾起脸,喊道,“什么?说!怎么回事?”。
黑衣影卫哆嗦着声音,陈述道:“是!魔王,死奴二个正在永城街头寻找,突然看见一只酒壶,从窗口飞出,将一个正跑的毛贼打倒,那准头……只有练家子,才能做到,死奴好奇,往窗口一看,感觉出手的,像是要找的女子”。
伏冥嚣催促,“说重点”。
“是!死奴俩进了店,看见她独自在喝酒,满桌三十几壶酒,喝的很豪爽,死奴俩再三比对画像,觉得越发像,正等机会出手,却被一个有天族气息的蓝袍武士,和一个带着面具,很像我魔族的武士,给从中破坏”
伏冥嚣脸上明显露出紧张之色,大声催促,“他们要干什么?快讲!”。
影卫被大声吓了一跳,不敢怠慢,继续道:“天界武士,很明显要杀女子,而带面具武士,又很明显在极力保护她。二人混战中,死奴俩趁机想带走女子,遇到她极力反抗,最后,被一个拿着扇子,身形极快的白衣人,抢先劫走,白衣人也应该是天界的,我们三方都没能追上,死奴不敢耽搁,留下同伴继续在附近找,特回来禀告,请求支援”。
伏冥嚣听完,也明白没带回鹿小舞,确实情有可原。
事情怎变得如此错综复杂?像天族的要杀鹿小舞,像魔族的全力在营救,还有高深莫测的白衣人,将她挟持走。不知这不省心的鹿小舞,又招惹得罪了谁?自是气的不轻,但想到她有危险,不免又急又气又担心。
看着趴伏在地、战战兢兢的黑衣影卫,伏冥嚣就气不顺,若他们武功好,不就不会把鹿小舞弄丢了,忍不住大骂,“没用的东西!滚!真是废材,赶快去找”。
黑衣影卫低声应着,赶紧抱头鼠窜,魔王的坏脾气,他是早有耳闻,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成烈见父王气怒冲冲,忙施礼开口,“父王,儿臣已根据情况,重新调整了对天族、人间和北天庭的寻找范围,这事,至少让我们知道,鹿小舞活着,还有了新画像,和更小的搜寻范围,相信不久后,一定会找到,父王,莫要太过着急”。
魔王伏冥嚣脸带焦急,踱着步,不满道:“你说,怎能让本王不着急?慕白的仙身……已等不起啦,况且,你也听到了,还有别人在追杀……那惹祸精,她真出什么意外,就麻烦大了”。
祭渊皱着眉眼,也插话,“魔王,小姑娘犯着病,还能与我影卫打成平手,武功已是了得,想必她是拜过师傅的。而且,有仙人在杀她、劫持她,那她定是和仙人,关系很紧密”。
“哦,对,大祭司提醒的是,天界和北天庭的可能性最大,成烈,就从有女徒弟的仙神,开始查起”
“是!父王,儿臣一会就吩咐下去”
伏冥嚣眉头紧皱,负着手,来来回回踱着步,突然顿住脚,像是下了决心,望了一眼祭渊,又转向成烈命令,“成烈,把开战计划,后推一段时日,全力搜索鹿小舞”。
突然发现小舞踪迹,让伏冥嚣又看到,复活慕白的希望,他决定推迟对天族的开战时间,因为一旦开战,到处就会混乱不堪,找寻鹿小舞的事,势必会受到影响,慕白的仙身开始衰败,若再晚,恐复活的机会丁点都没有。
大祭司祭渊知道,魔界目前已万事俱备,个个摩拳擦掌,只等一声令下。天族已获知魔族动向,正全力做应战的准备,每耽误一日,天族就会准备的更充足一些,魔族出其不意的胜算,就会慢慢消失殆尽,自到失去先机。
“魔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请收回成命”
伏冥嚣心中,最珍爱的还是嫡子慕白,杖可以随时打,顶多是更艰难一些,但他与爱妻凌萱的孩子,却只有一个。
该复活慕白的日子,已过了四千多年,对能找到鹿小舞,伏冥嚣已基本绝望,看着慕白仙身开始衰败,他是心疼不已又无能为力。现在,鹿小舞突然出现,又点燃了伏冥嚣心中的希望,他不能放掉这个机会。
“不必再说!这事最急,本王心意已决,成烈,停止所有的战力调度,派出所有能派出的,全力去找寻,务必……把鹿小舞找回来”
成烈理解父王的心思,他何尝不盼望着,自己养大的慕白能回来,其实,他更害怕慕白就这么离去,那样,他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在停战这一点上,他和父王想法一致。
“是!父王,儿臣遵命!”
回到武德殿,成烈已筋疲力竭,没说任何话,把小舞的画像,递给一直留灯,守候他归来的真可儿。
疑惑地望了一眼成烈,真可儿打开画像,只一眼,眼泪瞬时夺框而出,“小舞!这是小舞!小舞还活着,啊!活着,都长这么大啦,太好了!呜呜呜……老天爷啊,你终于开了眼,把小舞送回来了,太好啦!……”。
真可儿喜极而泣,一会哭,一会笑,哭笑不定,哭了好一会,她满眼期待,仰望着成烈,抽噎问:“找到……小舞了?她在哪?”。
呆呆望着失态的真可儿,成烈觉得,此刻的她好真好美,他很动容二人间真挚、纯真而深厚的友谊,心有灵犀的相知相熟,是融进骨子里的真实,只一眼便知是她。
成烈噎住,良久,无精打采回答,“她,还没回来”。
听明白意思,捧着画像,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真可儿,被成烈温柔揽入怀里,他很庆幸自己,得到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亲吻着真可儿的头发,成烈温情道:“别哭了,我一定把她找回来,让你们小姐妹,重新团聚”。
“臣妾,谢大郎!到底……怎么了?”
满脸泪水的真可儿,如饱含露珠的一株白莲,清新雅致地开在成烈眼中,紧拥着她,将见到小舞的情景,讲了一遍。
真可儿止住哭泣,脑子也恢复清明,一个疑问漫上了心头,看见小舞的样子,虽然消瘦,但却英气张扬,但为什么不回魔族?
“大郎,小舞,能在人间喝酒,那,为什么不想着回家?她是怕?……还被追杀吗?”
成烈想过这个问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气呼呼回话,“真可儿,我也不清楚,或许是?那小没良心的,在外面过的好,玩疯啦,把家早给忘了”。
“她或许是,觉得……已没有家了,就不想回这……伤心地”
见真可儿替小舞开脱,成烈又气道:“那更是没良心,自己功夫那么好,也不想着回来……寻找仇人,给族人……报仇?”。
成烈越说越没底气,心里明白,带着慕白元神一万多年,小舞早已不堪重负,病了得四五千年,就那烂身体,怕是想着报仇,也是有心无力,成烈隐隐开始心疼,觉得这些年,小舞确实也过的不容易。
没发觉成烈表情的变化,真可儿嘟嘟囔囔,继续分析着,“或许,小舞身不由己?不对,她能独自在人间喝酒,应该也不是,那是什么原因呢?或许……或许,小舞受过伤,忘了过去?”。
望着真可儿水汪汪的大眼,成烈想了一下,觉得理由太过牵强,劝慰道:“真可儿,别想了,不管她回不回,我一定会找到她,你就安心,好好等消息,等我们有了孩子,也算有个姨娘了”。
真可儿自嫁给成烈,寝殿就成了摆设,被成烈留在武德殿,她不在乎什么侧妃身份,继续做着贴身侍婢时,一样的事情。唯一不一样的,是称谓不一样,成烈的榻上,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每日,在真可儿的怀中醒来,成烈贪恋那里的安宁温暖,那是他能想象的,母亲怀中的感觉。
从未被母亲搂在怀里过,成烈出生不久,母亲就死了,这份缺憾,成烈在真可儿身上,得到了补偿满足,已经完全离不开她。
成烈还有一个缺憾,那就是他和真可儿结婚五千年,一直都没有孩子,他不知道,在两人大婚前几日,真可儿被他的两个侧妃谋害,已无法怀孕,最喜欢孩子的成烈和真可儿,注定无法有自己的孩子。
从武德宫线人那里,浮香得知,真可儿近几日,常常独自看着一幅画像流泪,她敏锐查觉到异常,秘密拿出画,临摹了一幅,仔细一端详,认出是鹿小舞,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若鹿小舞被找到,巫灵族就会因屠灭白鹿族,更会为欺君罔上的做假证,而受问责,若鹿小舞真因辅佐贵命,成为成烈的正妃,那她的家族就会受灭顶之灾,自己也难逃厄运。
浮香满脸焦急,不敢怠慢,对内人夜离吩咐,“去,备车,本宫要马上出宫”。
“是!娘娘”
夜离向来能看主子眼色,娘娘在落下宫门后,着急要出宫,那定是出了大事。
四匹白角马拉的辇车,驶在空旷的宫道上,“嘎达,嘎达”声急促而响亮,辇车内的浮香面有焦色,她必须马上见到,来九幽城参加朝议的父王。
作为辅助詹事院,管理大璟阳宫的浮香,自然能拿到令牌,夜离只一晃,看守的武卫就恭敬放行。
辇车直接从侧门驶进巫灵王府,浮香在夜离的搀扶下,急匆匆往正堂赶去。
已得到消息的巫灵族国主冥纨,还未走出正堂迎接,浮香就已迈步进来,挥手,让夜离留在外面把守。
“臣,见过娘娘!”
边打开小舞的画像,浮香边说:“父王不必多礼,快来看看这个,父王能认出,这是谁吗?”。
冥纨端详了好一会,有些拿不准,疑惑问:“莫非……是,鹿小舞?”。
“对!就是她,眼睛、神态都很像,那个贱人真可儿,这两日,一直捧着这画像,要么哭,要么独自磨叨,净说些小时候,与鹿小舞之间的事,所以本宫断定,这一定是鹿小舞”
冥纨开始有些惊惶,毕竟鹿小舞和她的贴身侍女翠儿,是宸佑屠杀白鹿族,最直接的见证者。
“坏了!看来大王子找到她了,你弟弟屠灭白鹿族……及欺君的事,怕是很难……再瞒住”。
见一向从容的父亲,也开始慌张,浮香心中就更惶恐,她能想象到,如果事实被揭发出来,自己受到牵连的悲惨情景,辇上一直想的问题,又萦绕在脑海,脑子开始回笼。
“是,大王子肯定找到她了,否则,不会有这画像,可真可儿拿到这画像……都有三日,那他们找到的鹿小舞……会更早,但奇怪的是,既然找到了,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回来?”。
冥纨冷静下来,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儿子宸佑和巫灵族出事,手拽着下巴的一缕山羊胡子,凝眉思索半晌。
“按娘娘所说,本王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打听到了……鹿小舞的下落,但却没抓到她,否则,没必要再画画像。嗷!谢天谢地,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还有诛杀鹿小舞的机会。娘娘,一定要拿到大王子的搜寻计划,本王会调整搜索力量,跟踪截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方法好”
冥纨半眯着小眼,又沉思片刻,突然抬头,看着浮香问:“娘娘,你有没有打探到?大王子千方百计,不惜代价,找鹿小舞的原因?”。
“没有!觉得宸佑说的,可能有些道理,或许是大王子要娶,命有贵相的鹿小舞,好助他早登大位。也或许是?魔王想利用她魔族圣女身份,发起战事”
“本王也这么想过,但又觉得漏洞不少。好了,鹿小舞生与死,关乎你弟弟和整个巫灵族的安危。之前还指望,能利用醴王的能量,把这事能办了,但现在看来,他们手中的权力,被那些招募的文武和焰虎军的人,给冲击的七零八落,着实被魔王和大王子夺走不少,现在醴王低调的很,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看来已很难……再指望他们,请娘娘在宫中,务必费心打探”
浮香笑了一下,笑的很苦涩,在父亲的眼里,只有宸佑和家族,她这个女儿,从未入过他的眼,她只是被当成一颗棋子,利用她布棋罢了,但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时刻,为家族也是为自己,她都不能推脱。
“好的,父王,能利用的……还是要利用,毕竟能多条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父王和醴王的关系,还要私下维持着,不能总想着独立”
听出浮香话中的不满,冥纨忙施礼回话,“娘娘说的是,明日,本王就去拜会醴王”。
浮香已站起身,她夜里出宫,过于显眼不能久呆,但有想起一件事,觉得有必要提醒,“哦,对了,本宫的内人,曾听到一耳朵,因没确认,这事……也就没和父王说起”。
“什么事?”
“因防范的太严,听的不多,大王子大体意思,好像是说,醴王的大儿子,好像和天族的暗线有牵连,还收了人家一个法器,怀疑,像是天庭天家的好东西。哼,真或许醴王府的葫芦里,还装的别的药,父王,还是多留条路,为好”。
冥纨听完,诧异地望着浮香,心内也是暗流涌动、浮想联翩,“有这等事?这事若是真的,怕是他们,想利用天族?……”。
浮香扣上披风的帽子,边往外走,边说:“或许吧,两方较量,难说谁赢?先静观其变,父王还是先处理好……鹿小舞的事情,本宫得回了”。
“臣,恭送娘娘”
魔族针对鹿小舞的两张大网,正在铺开和收网,一张想抓扑她,取回她身上,一直寄养的慕白元神,好复活他;一张是意在截杀她,为了掩盖屠灭白鹿族,和做假证掩盖真相的欺君大罪。
呜呼哀哉!
小舞想在自己临终前,利用好容易挤出的三天自由,看看缤纷的世界,体验一下,自己未能践行的江湖梦。结果,在人间呆了不足两个时辰,竟给自己招来无端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