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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情归何处(1)

    自从见到翠儿以后,真可儿又点燃了对生活的热情。

    真可儿从小就崇拜曾是孩子王的小舞,觉得她什么都懂并无所不能,真可儿相信小舞定是好好的,应该又是去哪里疯玩了,玩完就自会回来,就像她小时候独自上山,三日后安然无恙回来一样。

    真可儿反倒是不明白翠儿,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那日大王子从她口里套出翠儿的下落,就急急派人去客栈找,但翠儿却不告而别,了无行踪。

    是翠儿和大王子有什么过节才故意躲开?是自己听错了地址?还是翠儿有了什么急事?……

    本就爱胡思乱想的真可儿,越想越是满脑门子浆糊,她又不敢问成烈,每日日思暮想,心内混乱猜度揣测着。

    最让真可儿开心和牵肠挂肚的,是少主小沣可能还活着的消息。

    真可儿跪坐在书案边,一手拿着清洁的巾布,一手摸着脖颈上的玉佩,人呆呆地沉浸在思念小沣的回忆中,她已泪湿衣衫都浑然不觉。

    这一幕被刚踏进殿的大王子成烈见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气愤复杂的情绪,来不及扑捉就消逝不见,成烈阴沉着脸走进来,冷眼撇着真可儿,沉声问:“说!为什么哭?”。

    真可儿仰头望着成烈,呆愣了一下,慌乱地将玉佩塞回衣领内。

    成烈眼尖,还是看到了一块男人的玉佩。为了这块玉佩,真可儿曾被香罗等诬陷,悬梁自尽差点死掉,是自己救了她,并安排她随侍身边,看来这块玉佩,还真是大有来头。

    真可人忙跪倒行礼,鼻音很重地弱弱回话:“奴……思想起家人,不能自控……冲撞了大王子,恳请恕罪”。

    成烈眸色冷淡,眉头微蹙,嗓音里透出寒意,“起来,替本王子更衣吧”。

    真可儿应着“是”,连忙起身,偷擦把眼泪,恭谨地伺候成烈更衣,心中暗恼自己太不小心,让主子看见哭哭啼啼,若追究罪可不轻。

    成烈伸着胳膊,任真可儿脱换着衣袍,时而冷眼瞅瞅身前噤若寒蝉、冰肌玉骨的人儿,心中有一股郁堵愤懑之气。他很想弄清楚,被真可儿贴身佩戴的男子玉佩是怎么回事?她到底为什么又独自流泪?

    近两百年来,成烈已习惯了真可儿妥贴细致的侍候,真可儿熟悉他所有的习惯和喜好,不用提醒,事情就被处理的妥妥当当。

    成烈从未担心过,真可儿心中会有别人,更不会担心她会离开,娇柔的她只能如藤般攀附在他这棵大树上,才能生长存活。

    每日繁忙后,成烈知道宫中必定有一个淡雅如菊的人,不管多晚都会在等他。真可儿的一杯香茶和在旁无声的陪伴,就足可慰籍他疲惫纷乱的身心。每日真可儿替他更衣洗漱、侍候茶饮;每夜替他铺好床褥照顾安寝,并在不远处安静地守夜,成烈在被精心呵护的美好氛围中,能够安然入睡。

    只要成烈一声轻唤,真可儿就会立马带着浅笑出现在眼前,成烈的烦躁常在这一抹淡笑中一扫而光,他喜欢她柔顺乖巧、温和无争的性子。

    真可儿没有族人、家人和朋友旧识,她的眼里心里应该只有他这个主子,成烈理所当然认为,真可儿是属于他的东西,可随时欲取欲得。她不是他的女人,若是他想要,立马就会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成烈心内很是自信,宫中女人被宠幸,那可是被看做天大福气的幸事。

    成烈自信真可儿不会离开这事,随着翠儿的出现和那块脑人的玉佩开始动摇。他隐隐感觉,在真可儿的心里可能没有自己,她对他的好,只是侍婢对主子的尽责和关心,成烈心中竟开始盼着,真可儿能主动攀援魅惑他。

    不知是动了情?是习惯了温情陪伴?还是占有欲在作祟?

    最近不知怎的?寡淡的真可人让成烈常感到莫名烦恼,上次误认为她私会男子时,是这样,今日对那块挂着她胸前的玉佩,又是这样。

    痛失爱弟,痛失母后,父王沉沦痛苦不能自拔,成烈承担起了所有重担,每日面对各怀心事的朝野众臣,处理错综的朝事文表,他身心疲惫却无人理解宽慰,只有在被真诚贴心对待的武德殿内,成烈身心才感到有片刻的安宁和温暖。

    成烈突然变得患得患失,开始担忧会失去真可儿,如果没有她,他身边又会是算计的女人,就像他的两个侧妃一样,整日满肚子的机关弯弯绕,说话做事都意有所指,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大大小小的阴谋中,那真是让成烈不胜其烦。

    武德殿是真可儿用细腻和温存,替他营造守护的最后安宁温馨的港湾,是爱上这份静谧,才喜欢上清淡如菊的人儿?还是喜欢这个淡雅如菊的人,才爱上了这份安宁?当成烈发现他可能要失去真可儿时,才认真去思考,也才真正意识到,真可儿对他的重要和宝贵。

    成烈矗立窗前独立走神,在沉思细想中,慢慢理清了自己的心意,确认在两百年相依相守中,他不知不觉爱上了真可儿,这份爱来的平淡如湖水,波澜不兴却包罗万千,之前他竟浑然不知。

    最艰难的时候,真可儿以她最纯洁无私的爱,温暖守护了自己,现在父王想通重回朝堂,自己身上的担子不似原来那般重了,成烈觉得,是时候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幸福了,他绝不能让这份不可或缺的幸福远离自己。

    对大王子成烈突然回宫又看到自己的失态,真可儿还是心有不安,她知道大王子对她不追究,是感念她这些年的细心服侍。

    真可儿不是一个居功自傲的姑娘,她从没把大王子给的权利和恩惠作为资本,做任何越雷池半步的事情。她心地单纯、忠于职守,照顾越多反倒更严于律己,凡照顾大王子的事,她都是亲力亲为,恭敬细致有加。

    一阵阵熟悉的茶香飘来,成烈不用看,也知道是真可儿来了,“大王子,请用茶”。

    成烈第一次觉得,这轻淡的声音竟如黄鹂啼鸣般婉转动听,他抬头望着低眉顺眼、如雏菊般淡雅的真可儿,眼里有情愫慢慢蕴起。

    成烈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文表,真可人顺手整理着案几,两人像老夫妇一样,无言地各自忙碌,但却相互感受着对方温情的陪伴。

    “真可儿,陪本王子出去转转”

    真可儿面上略一惊,微微行礼应着“是!”,跟在成烈后面,一起走出了武德殿。

    成烈禀退亲卫龙腾和阴索,只带着真可人在大璟宫花园中穿过,成烈的心情似乎很好,边走边和真可儿聊着天,“你,来大璟阳宫多少年了?”。

    真可儿觉得成烈今日与以往很是不同,她进宫以来,从未见大王子到花园过,更未见过他和别人聊家常。真可儿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弱弱地回着话,“回大王子的话,奴,来大璟阳宫,一百七十年了”。

    “有那么久了?”

    “是!”

    接下来是一路无话,不知不觉间,真可儿跟着成烈,来到二王子慕白之前住过的昭德殿。

    看门的侍卫见大王子驾到,慌忙跪地行礼。

    成烈扬手示意侍卫起身,带着真可儿进了殿。他命人定时打扫昭阳殿,并派侍卫保护着这里的一切,所以,昭德殿维持着和三千多年前一样的原貌。

    在昭德殿,时光好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了主人,那个成烈心头最爱,玉凿粉雕一般的弟弟慕白。

    成烈眼中流溢着痛苦和哀思,默默走着、摸着、驻留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萦绕:

    “哥,我在这,过来抓我呀,哈哈哈”

    “哥,你陪我睡,被子里冷”

    “哥,我腿疼,你背我”

    “哥,我长大也要像哥一样强壮”

    “哥,慕白是不是快死了?”

    “哥,帮我照顾好小舞……”

    成烈沉浸在悲痛的回忆中,这里无处不是心爱弟弟慕白的身影,想想他现在孤零零躺在冰棺里,成烈是心如刀搅,脸上的泪在眀暗光影下,闪着亮光。

    一块洁白的帕子默默递了过来,成烈瞥了一眼一脸关心的真可儿,略感到些尴尬,但还是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

    还未等成烈开口,就听见真可儿轻柔的话飘了过来,“听老宫人讲,是大王子亲手带大的二王子……还说,那日之后,都没见大王子笑过……如此情笃爱重,奴……能理解,失去至亲的痛!”。

    好一个通情达理又知心的女子!

    成烈内心起了波澜,突然感觉心里好像没刚才那般难受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浅淡的真可儿,低声问:“在带你来这之前,你……来过大璟阳宫吗?”

    “来过”

    “咦?”

    本是无话找话的一句闲问,但真可儿的回答,还是让成烈一愣。

    真可儿看着眼前高大健壮的成烈,面上有疑惑的表情,就继续说道:“一万多年前,国主带小舞小主和我来大璟阳宫,参加过一次宴会……那日后不久,小主就离开家,到宫中做了陪读”。

    “那个,和鹿小舞在树林中打闹,险些碰到一个坐车少年的人……是你?”

    “嗯!”,真可儿清楚记得那一幕,略有羞涩地点了点头。

    成烈仔细打量了一下真可人,想起当年那个站在旁边,和神采张扬的鹿小舞截然不同的羞怯女孩,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啊!想起来了,还真是你,依然文静娇柔……和害羞”。

    成烈踱到画案边,把一幅画打开,转头睨了一眼真可儿,眼神柔和如水,“我还记得,在圣女殿是我自审看,将你安排在小舞身边陪伴的”。

    “是!大王子竟还记得这事”

    成烈抬头,怔怔看望着眼前的真可儿,柔声道:“记得,你……是个很特殊的女孩,很难……让人忘记”。

    真可儿听言,抬头正对上成烈灼灼的目光,登时有些慌乱无措。

    成烈见了,苦笑一下,暗自叹了口气。他看见手中打开的竟是那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复杂的神色一下又涌到脸上,良久又道:“我知道,鹿小舞和你是一起长大的……在家时,她也调皮捣蛋吗?”。

    成烈的问话,真是颠覆了真可儿的三观,大王子今日是怎么了?愣了一下,真可儿还是如实地回答:“小舞小主,是我们那一帮孩子的头,只要她在,没人敢欺负我们”。

    “你的意思是说,她……就是你们那的……一霸了?”

    “啊?!……”

    看着真可儿呆蒙的样子,成烈觉得她愚愚呆呆的模样甚是可爱,心情又好了不少,“哼!想想都知道,她在家……是不会少淘气的”。

    成烈想到,自从鹿小舞来到大璟阳宫,他在慕白心中的地位就降了一大格,曾经缠着自己的弟弟,突然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淘气包,而且还把她娇纵的没个正样。

    想想那个鹿小舞,胖胖乎乎,的确挺聪明可爱,其他也没觉得怎样?成烈甚至认为,她还不如眼前乖巧清秀的真可儿来的好看,慕白怎么就把她宝贝成如眼珠子一般?

    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爱什么样的人?爱谁?冥冥之中,自有缘份注定。

    三千多年都过去,成烈竟还在吃小舞的干醋,他干笑着自嘲,又看了画,低声问:“你觉得,鹿小舞她……”。

    真可儿急急抢过话,“她好好的!一定又去哪里贪玩了?或是迷路了?小舞一定会回来的,她小时候……好几次都是这样的”,从翠儿那知道小舞走失,真可儿从来没想过小舞会死,她笃定小舞一定没事。

    听到真可儿如此笃定,成烈宽心不少,脸上带着几分奇异,“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讲讲看”。

    真可人神情坚毅,态度坚决道:“小舞,啊,不对!是小主,她小时候因追一只漂亮的猴子,三天两夜后才回来……虽然衣袍刮的很烂,身上也有伤,但她……还是把猴子给抓回来了,她武功很厉害的,什么事都能办到”。

    见真可儿满脸崇拜之色,成烈兀自嗤笑了一下,果然那个小姑娘从小就淘气,他很有兴致的问:“那后来呢?”。

    真可儿满头雾水的回问:“什么……后来?”。

    成烈打趣道:“哦,就是,他父王母后……怎么待她的?”。

    真可儿觉得大王子成烈很奇怪,怎么会关心这个问题?她有些迟疑,道:“后来,后来……小舞被王后给打了一顿”。

    “哈哈哈,哼!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哈哈哈”

    成烈哈哈笑出声,想想都知道,那淘气的小姑娘会把父母气急成啥样?挨揍那是铁板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