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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情难了(1)

    六十年后,擎天身体基本恢复好,再没有理由推脱不做事,他又开始了忙碌。

    天君觉得,大儿子擎天做的事,在各方面依旧是无可挑剔,对照能言善辩,但总是错误百出的三儿子昌瑜,他还是要放心许多。

    重回朝堂后,擎天的沉默寡言和过分的礼节周全,让天君明白他心中还在赌气,父子间的生份疏离,常让天君感到恼怒气愤。

    凌霄宝殿上,天君一派威严地端坐在宝座上,天子擎天、圣战神玄元、太白金星等文武大臣分列殿下。

    今日庭议已近结束,殿内官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擎天面带忧虑,犹豫片刻,最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举着恭身奏道:“父君,儿臣还有事要禀,魔后凌萱已病入膏肓,魔王遣使臣送来亲笔信,他祈求天庭,准许魔后的亲眷前去探望,信在此,此事还请父君定夺”。

    魔后凌萱曾是天界的凌波仙子,长是亭亭玉立、清婉怡秀,又是公认的才女。

    在场的人包括擎天自己都知道,凌萱曾是天君深恋并苦追多年的女人,因天君已娶正妃,就许了凌萱侧妃位和深爱她一生一世的承诺,但天君所有努力,都没有让凌萱动心。

    当时还是魔族太子的伏冥嚣,驾云路过碧霞湖,无意间俯瞰到,湖中跳舞的凌波仙子,一见钟情,伏冥嚣在碧霞湖边住了下来,一句“一生一世只一人”,就捕获了凌萱的心。

    天君自是不服气不甘心,自然也不肯罢休,这事关乎男人的颜面尊严,他恫吓凌萱家人苦苦相劝相逼,最后也无济于事。

    天君正想要软禁凌萱时,那平日看似柔弱的凌波仙子却毅然逃走,义无反顾地跟随伏冥嚣去了九泉地下的魔族,逃走第二日,就公开宣布嫁给了魔族太子伏冥嚣。

    天君怒不可遏,认为这是魔族的刻意挑衅,险些失去理智,酿出一场天魔大战,至此两族更加交恶。

    天君一怒之下削了凌萱的仙籍,并以教导无方等借口,将凌萱的家人贬到偏远苦寒之地,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听了擎天的禀告,天君面色严肃冷漠,话语冰冷凌厉:“魔后与天族有什么关系吗?天庭为什么要管无关之事?……无事,退朝……太子留一下”。

    “是!父君”,擎天恭敬地立在一边。

    等文武大臣散去后,天君脸上挂着烦躁的复杂之色,走下宝座来到擎天身边,冷眼冷声道:“太子的身体,可是大好了?”。

    “是!已是好了,让父君牵挂,儿臣惶恐”

    “嗯,昨日,翼族又来探话,你与翼族公主的婚事,确实也该定个日子了”

    擎天忙施礼回话:“父君,儿臣身体虽好,但修为受损远未修复,儿臣总觉得疲顿不堪,请父君再宽限一些时日”。

    知道伏冥嚣为凌萱来求他,天君的怨恨还没理顺,内心一直眷恋的爱人就要香消玉损,心里更是百味杂陈。听到擎天推脱的话,天君脸黑的更加难看,怒道:“你总是推三阻四,怕是心生怨恨,成心跟本君闹别扭吧?”。

    擎天知道父君已恼火,忙双膝跪倒,“父君,儿臣不敢!”。

    “哼!你最好不敢!多少年来,你都无一个子嗣,当真只是身体原因而冷落后宫吗?”。

    天君想起擎天这几十年兴趣缺缺、冷冰冰的疏远样,就越发有气,“不要以为本君不知道,你到处打听,想找那小书童,还带着子箫连天庭都不回!……今日,就告诉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那个贱婢”。

    擎天心底风暴骤起,要找到小舞,只有父君这一条路可走,今日既然说到小舞,擎天也破釜沉舟、不管不顾起来,“父君,小舞她有什么错吗?她救了儿臣……却受到惩罚,到现在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父君……这样做……公平吗?”。

    天君听言,简直快要被气炸了肺,他从未见擎天如此大胆忤逆过,哑着嗓子低喉着:“放肆!你胆敢和本君如此讲话!”,说完,一记耳光扇在擎天的脸上。

    擎天没有退缩,含泪据理力争道:“儿臣知道,父君因错失所爱而痛苦一生,那父君……为什么要生生拆散儿臣和所爱之人?”。

    天君压下心中沸腾的怒气,踱着了几步平息下怒气,转身阴冷道:“那小书童……如何能与……凌波仙子相比?她是个贱婢,迷惑你,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擎天跪爬到天君身边,痛心疾首地流泪解释,“父君不了解小舞,她有过目不忘之能,是儿臣见过的,最有才学和思想的女子,小舞不是父君说的那种女人,她始终没答应儿臣的求爱,是儿臣离不开她……求父君,饶过小舞吧,只要放了她,儿臣全都听父君的安排……父君,放了小舞,好不好?”。

    天君听罢,还是一怔,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爱子,在情爱上竟陷的这般深。

    天君偶尔也会有瞬间后悔,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书童,父子间搞的如此冷淡生份,确实有些不值得。留下小书童成全儿子的真爱,也能让爱子不那么伤心,失去心爱女人的痛,他自己是深有体会的。但只要想到小书童特殊的舌血,想到可能带来的纷争,天君的心,就又坚硬了起来。

    “哼!那个小书童早已经死了,你休再白费力气”。

    擎天泪流满面,抓着天君的袍角,满面痛苦地仰望着他,想要证实话的真假,“不会的,父君没说实话,对吧?……父君,儿臣能感觉到,她还活着……如果她死了,儿臣的心,也会跟着一起死去……求父君,可怜可怜儿臣吧”。

    天君甩开擎天的手,怒火冲天地指着擎天的鼻子,斥道:“看看你的德行,为了个贱婢,就萎废成这个鬼样子,丢下正事不做,还啼啼哭哭,这成何体统?你……真是让本君……失望之极!你怎配做天族储君?……哼!不要觉得非你不可,本君还有……许多优秀的儿子”。

    擎天心灰意冷,突然觉得找不到生活的意义,过去的仁义道理,自己都开始怀疑。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何谈保护四海八荒的生灵?若有适任者,他愿意一身轻地去找小舞,并带着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若父君有意,儿臣……愿交还……太子之印”

    虽然在香妃的唆使下,天君对三子昌瑜也进行了重点培养,但终究只是当个备胎而已。

    天君今日的话,只是想恫吓敲打一下擎天,没想到擎天还真有弃印、甩手不干的想法,这让天君觉得所有的培养和期望都被辜负,他气愤达到了极点。

    天君手抖着指着殿外,咬牙切齿地对擎天低吼,“你!你……给本君,滚出去,在外面跪着,想不明白……就永远别起来”。

    凌霄宝殿外,太子擎天直挺挺跪在殿前,他凝重的脸上有着倔强决绝之色。

    天君颓然回到御书房,失魂落魄了半晌,在一个锦盒中,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朵精致的水仙花,帕子曾是凌波仙子凌萱的随身之物,他珍藏了二十多万年。

    满眼凄色的天君走在案后,长久凝视着帕子,睹物思人。

    天君将手帕放到鼻下轻嗅,依稀还能闻到,那只属于她的淡淡馨香。他嘴角慢慢勾出一丝似甜似苦的笑意,眼前仿佛又看到,凌萱回眸嫣然一笑的明丽模样,那笑容曾如和煦的春光,照亮明媚过他整个世界。为了求她一心,他曾想过要放下一切,但是,他的心中有四海苍生和太多的牵绊。

    天君刻骨铭心地爱过凌萱,他动了真情并无法自拔,而求而不得,又是对他最诛心的折磨。天君对凌萱爱恨近二十万年,恨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但内心深处却始终对她念念不忘,她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藏在心底,珍爱了一生的女子就要死了,还是让天君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最痛苦的当属魔王伏冥嚣,他一生挚爱的爱妻凌萱,苍白虚弱地躺在自己怀里,生命正从她身上慢慢流逝。他贵为地界至尊,可以掌控人世生死轮回,却对爱妻的即将逝去无能为力。他爱她胜过爱自己,没有爱人的日子,他将如何面对漫长孤寂的一生?

    魔王伏冥嚣紧紧搂着气若游丝的凌萱,想着她为了嫁给自己被削神籍、舍弃家人,致使有家不能回,不但得享不到亲情,还拖累家人被流放受苦。他知道她在陌生的魔族是孤单寂寞的,虽然他全身心爱她,但终究不能替代所有的亲情。

    凌萱为了他,受反噬病痛之苦,在身体不容许的情况下,坚持为他生下爱子慕白,致使身体再度受损,健康状况如江海日下,变得越来越糟,而先天发育不足而早逝的爱子慕白,更又让她一生揪心伤情。

    伏冥嚣在凌萱身上得到了最真挚、最忘我的爱,和最温柔的爱护和陪伴,她是他的幸福所在和活着的意义。

    高大魁梧的魔王伏冥嚣,哭的如孩子般肆无忌惮,他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悲伤如汹涌咆哮的海啸,他的世界随着爱妻生命的逝去,正在崩溃坍塌。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凌萱,带着满脸的疼爱和满足,虚弱道:“大郎……莫哭,臣妾没事”。

    凌萱伸出芊芊玉手,替伏冥嚣擦着眼泪,眼前这个在外人面前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大男人,在她心中,却始终是个时时需要叮嘱照顾的大男孩,他在她面前言行随性,她也由着他在自己面前任性耍赖,两颗心早以相系相生在一起,二人都是把对方爱到骨子里,须臾都不想离开。对于自己的即将离去,凌萱心中充满担忧。

    见凌萱醒来,伏冥嚣强挤出笑,慌不择言,“醒了,凌萱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你都快把我吓死了……凌萱,求你,别离开大郎,好不好?……大郎不能没有你,不能……”,伏冥嚣说着,又哭了起来。

    凌霄边温柔地给伏冥嚣擦眼泪,边哄着,“大郎,臣妾还要等……我们的儿子……慕白回来呢……放心啊,不哭了……”。

    关于小舞体内温养慕白元神的事,是伏冥嚣为了安慰生病的凌萱,才告诉她的,他讲了招小舞入宫前后原委,他希望凌萱心有所盼,就能尽快好起来。而之前瞒着,是担心凌萱一直挂心,会让她的病雪上加霜,毕竟能再救回爱子慕白的几率并不大,希望之后再失望,那又会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伏冥嚣怕凌萱承受不住。

    伏冥嚣果然听话,停止了哭泣,抱着凌萱,带着很重的鼻音,说:“对!我俩还要等儿子慕白回来呢,已经有线索,就要找到鹿小舞了……凌萱,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一家人就要团圆了”。

    伏冥嚣见凌萱冲他一笑,美眸里顿时有万千星光,他继续道:“凌萱,我已经派使者给天君太微送信,相信不久,你就能见到家人了”。

    凌萱脸上笑意更深,她痴痴望着,自己托付了一生的爱人。他为了让自己见到家人,放下成见、颜面和尊严,屈身去求太微,跟了这样的男人,凌萱觉得知足而幸福。

    见伏冥嚣黑着眼圈和满脸的疲惫,凌萱开始心疼,“大郎,臣妾想睡一会,你……也去睡一会吧”。

    “我不去,别让我离开你”

    “就去睡一个时辰,大郎听话,别让臣妾担心……好吗?”,凌萱像哄孩子一样哄劝着,这是二人之间的交流常态。

    说到底再刚强的男人,内心也有着孩子般的脆弱,只是被教导要求的久了,不得不假装坚强,到最后,所有人连同他自己都理所当然认为,自己就该是所有人的肩膀和依靠,而内心的脆弱苦楚,只能无人时,借着一壶酒或一些方式独自化解。

    伏冥嚣幸运的是,遇到了一个如母亲般温暖呵护他的爱妻,他在她面前无需隐瞒软弱、不羁、甚至丑陋的一面,对他的悲与痛、迷茫和压力,她都能如春风雨露般替他化解,他在她身边,心灵是自由无拘的,除了爱情亲情,她对他还犹如知音和师长。

    “大郎不困……要么……我就去睡半个时辰”

    伏冥嚣在讨价还价,凌萱笑了笑算是同意。伏冥嚣不想让凌萱担心,但也真不想离开她一步,最后无奈,只能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大郎!”

    一声轻唤,又将伏冥嚣喊到凌萱的榻前,凌萱粲然一笑,抓着伏冥嚣的手,放到自己嘴上轻吻着。

    凌萱示意贴身侍女铃儿,拿来一个精美的锦匣并打开。

    伏冥嚣见锦匣内,装着他为凌萱大婚定制的凤冠,这凤冠是他搜罗天下至宝,亲自绘图为她打制的,凤冠正中镶嵌着一块心型的大红宝石,另外有几百颗各式珠宝,一起散发五颜六色的璀璨光芒。

    凌萱清楚记得大婚当日,身穿大红喜服、神采风扬的伏冥嚣,怀抱着凤冠霞帔、美艳娇羞的她,说:“这凤冠上独一无二的红宝石,就代表我的一颗红心,我伏冥嚣发誓,一生一世只爱凌萱一人,若有违背,天地共诛,死无葬身”。

    凌萱当时赶紧按住伏冥嚣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但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二十几万年过来,在他百般的呵护疼爱下,她确实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幸运的女人。

    “大郎,臣妾将这凤冠,留给慕白大婚之用,你要告诉他,他的母后很爱很爱他,希望他能快乐幸福一生!”。

    伏冥嚣眼中又有泪花闪动,他紧握着凌萱的手,说:“凌萱!不是说好,我俩一起等慕白回来吗?你……你可不能失言”。

    凌萱笑而不答,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递给伏冥嚣,“大郎,这个留给你,臣妾与大郎已永结同心,爱你……臣妾至死不渝”。

    伏冥嚣听了凌萱这番话,心内自是悲痛不已,他打开锦袋,见是他和凌萱编在一起的头发,伏冥嚣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怎么又哭了?真像个孩子……也不怕臣下笑话”,凌萱慈爱嗔着。

    见凌萱脸上神采飞扬,伏冥嚣也喜形于色。

    凌萱抚摸着伏冥嚣暗青色的脸,满眼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和恋恋不舍,“大郎,你累了!快去睡会吧……听话”。

    “好!凌萱也休息一会,你的家人就快要到了”

    “好!”

    伏冥嚣真是累坏了,他已经四天四夜未曾合眼,见凌萱精神大好,他略放下心来,头一落枕就呼呼大睡。

    “王后!”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让伏冥嚣顿时清醒,光脚慌张跑向隔壁他与爱妻的爱巢。

    伏冥嚣看见了,凌萱睁眼静静躺在榻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已安详地去了。

    凌萱终究还是不放心,临死都没有闭上眼。她是在等自己爱子的回归?还是在等久为未相见的家人?还是不放心留下孤单的爱人?

    “凌萱!凌萱回来!……别丢下大郎,回来呀!快回来……”

    伏冥嚣全不顾魔王的颜面,跪在榻前,抱着凌萱撕心裂肺大哭,他帮爱人合上双眼,身子一歪,悲伤过度地昏厥过去。

    成烈跪在榻前也嚎啕痛哭,他是王后凌萱一手养大培养的孩子,早视凌萱如亲生母亲一般。

    母后离去,成烈自是悲伤欲绝,但他必须坚强撑起当下的一切,他要安排好母后的丧事,还要照顾悲痛的父王。成烈知道父王母后之间的深厚感情,他担心,父王承受不住丧妻的沉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