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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戎黎回复她的表白

    “我例外。”他直接往里走,“你住哪一间?”

    林禾苗跟在后面:“二楼最右边那间。”

    程及瞥了一眼前台,直接上了楼。

    林禾苗的房间在二楼的楼梯口,她把手机的手电筒关掉,递还给程及,随后拿出钥匙开门。

    程及先进去,没开灯,先扫了一眼。

    “你就住这?”

    林禾苗把灯打开。

    很小的一间房,也没有卫生间。

    她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端来给程及坐:“老板娘人很好,一个晚上只收我三十块钱。”

    程及没坐下,环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桌上,上面放着一个热水壶、两桶泡面:“收拾东西,今晚你先睡我家,明天我再重新帮你找住的地方。”

    林禾苗摇头。

    程及语气变得严厉了,催促:“别磨蹭,去收拾东西。”

    林禾苗在他这儿就是软柿子,拗不过他,只好去收拾了,她没有行李,只有两个天文望远镜。

    她把望远镜从衣柜里拿出来,包装的纸箱子外面还缠了一层防水的塑料袋。

    程及看她把望远镜抱得小心翼翼,心里犯堵:“没钱你就不知道把这俩玩意卖了?”

    她一脸认真:“不可以卖,这是你送的。”

    傻子。

    程及走过去:“给我。”

    林禾苗不给,以为他要拿去卖了。

    程及吹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我帮着拿。”

    “哦。”

    她给了一个。

    程及把另一个也拎起来了,叫她跟上。她抱着两桶泡面,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退房的时候,老板娘问林禾苗:“这是谁啊?”

    程及在门口等。

    林禾苗小声地回答老板娘:“是我家里人。”

    老板娘放心了,还嘱咐她别再离家出走。

    程及的房子在石岗程村的村头,是老房子翻修的,他大部分时候都睡在店里,很少过来住。

    堂屋的桌子上都积灰了。

    程及刚放下东西,手机就响了。

    “干嘛?”

    是戎黎打过来的:“我晚上开不了车,你上徐檀兮家一趟,她生病了,得送去县医院。”

    四个小时前,镇上下了一场雨,雨下得急、下得凶,淋了不少匆匆归家的行人。

    花桥街与粮站老街相连,老街的东边没什么店面,公路也很旧,是早些年修的,建了新车站之后,这条路就荒了,地上凹凸不平,雨水落下来,不一会儿就能积一滩,疾风骤雨,两边的绿化树被摧残得东摇西摆。

    路上行人很少,有位踩三轮的老太太,她是卖烤红薯的,三轮车后面的车斗里有烤炉,用麻绳困着,还坐着三四岁的小男孩子。

    小男孩用手捂着脸:“奶奶。”他手被冻得通红,鼻头也通红,“奶奶,雨好大。”

    老太太身体硬朗,脚下蹬得很快,回头问小孙子:“小宝冷不冷?”

    “冷。”

    老太太先停车,想把身上的棉袄脱下,给小孩遮雨,就在这时,一把红色的雨伞撑过来。

    伞的边缘绣了几朵小花,老太太顺着撑伞的那只手往上看,原来是个俊俏的姑娘。南方的冬天,雨雾厚重,烟雨朦胧里,撑着雨伞的姑娘亭亭玉立,柔婉雅致。

    她说:“伞很大,您也进来躲躲吧。”

    声音也好听呢,老太太躲进伞里,普通话说得不标准:“谢谢啊。”

    她说不用谢,手举高了一些,伞往祖孙二人的那头倾斜:“您是走左边这条路吗?”

    老太太说是,车靠左停着,又问徐檀兮是哪个村的?

    “我家住竹峦戎村。”

    老太太是河水坝上的:“那不顺路,你回家吧,不耽误你了。”

    这一脚路上没有店面,又还没到村落,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路倒不长,也就二百来米。

    徐檀兮说:“我送您到前面的村庄吧。”那里有地儿避雨。

    老太太本不想麻烦她,看了看小孙子,还是点了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徐檀兮撑伞,老人家推车,后面的小孩用方言唱着本地的歌谣,应该是一首劝酒歌,徐檀兮听懂了“一杯再一杯”。

    伞还是有点小了,遮不了三个人,一小段路下来,老人和小孩还好,徐檀兮整个后背都湿了。

    她把祖孙二人送到了左岔路口最近的村子上,找了个户人家,在屋檐下避雨。

    老太太一直道谢,给她装了一袋子烤红薯,叫她带回去吃。

    徐檀兮只带走了一个,撑着伞走在铺了水泥的小路上,刚走到岔路口,看见戎黎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另一条小路上。

    她走过去:“先生,吃红薯吗?”

    她外套差不多都湿了,披在肩上的头发也是湿的,天气太冷,她握着伞柄的手已经发青了。

    “我不吃。”戎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祖孙二人,问她,“你认识他们?”

    徐檀兮说:“不认识。”

    戎黎刚刚老远就看到她了,一把红伞倾斜着,全遮在了那祖孙二人的头上,她半个人都在伞外面。

    戎黎完全不理解:“有必要为了陌生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他共情能力差,别人的死活在他看来都无关痛痒。

    徐檀兮淋了雨有点冷,唇都白了:“小孩子还小——”

    老弱病残也一样,戎黎都没那个善心,打断她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把外套脱下,扔给她,语气很淡,“活该你冷。”

    徐檀兮把他的外套穿上,穿衣服的时候,一只手拿不稳伞,晃来晃去。

    戎黎用手帮她扶着,等她穿好了,他收手就走。

    徐檀兮走在他后面,一黑一红的两把伞一高一低,她没他走得快,抬头只能看他的后背:“我上大学之前读过我舅舅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她用很轻柔的语气念出来,“勿以善小而不为。”

    她是在回答他那个“跟你有什么关系?”的问题。

    这句话戎黎知道,还知道这句话前面的一句:勿以恶小而为之。

    她有很正确的善恶观,跟他很不一样。

    戎黎停下来,转身面对她:“徐檀兮。”

    “嗯?”

    她停下来,听他说话。

    “你的信我烧了。”

    不知是不是风吹的,她的红伞晃了一下,雨水溅在了她的黑色小短靴上、溅湿了裙摆。

    戎黎没有看她的眼睛,看着她身上穿的、他的外套,她穿着很不合身,大了太多,黑色衬得她脸色更白。

    他跟她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场雨,把黑与白对比得太分明了。她没错,与人为善没有错,是他,他“病”入膏肓,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比你想的要恶劣得多,别喜欢我,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说完之后,留下她先走。

    雨不见停,徐檀兮的声音被风声吹得零零落落。

    “戎黎……”

    戎黎没有回头,不知道她哭没哭。

    徐檀兮,千万不要哭,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