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天作不合
乔苒点了点头,向方不同道了声谢。
裴卿卿在一旁兴奋不已:从海会楼的伙计到方不同,一切进展那么顺利,说不准还当真能叫那个抠门的冯大人好瞧呢!
乔小姐办案子的时候鲜少有避讳着她的时候,她算了算,自己自打跟了乔小姐之后,这脑袋瓜是越来越聪明了,往后再过几年等自己长大了,说不准也能去大理寺弄个女官当当呢!
正高兴着的裴卿卿这般想着,本能往乔苒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见一旁的乔小姐却是十分平静的模样,眉头还不自觉的拧了起来,看着心情并没有很好的样子。
裴卿卿不解,看向一旁的张解,小声道:“张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瞧着乔小姐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张解闻言向她看来,顿了顿之后,道:“太顺利了。”
“太顺利不好吗?”裴卿卿更是不解。
之所以顺利,是因为她,哦,还有乔小姐和张解他们三个人聪明,早早便找到了方不同和伙计而已。
对裴卿卿的问题,张解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看向身旁蹙眉的女孩子没有出声。
太顺利当然是一件好事,只是在这件事中太顺利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他和苒苒已经推出对方想方设法将他们引至洛阳来是为了试探,如此太顺利的话,有极大的可能是对方有意放手为之。
而此时通过徐十小姐和方不同二人,他们隐隐已察觉出对方绝非善类,目的不明,对上这样一个人的试探,自然是要小心行事的。
方不同取信的过程也十分顺利,很快便将两封开了口的信拿了过来,拿到信之后,他神情复杂的看了片刻那开了口的信,而后才将信郑重的交给乔苒,道:“乔大人,东西我便交给你了。”
乔苒向他道了声谢,伸手去接信,接手的瞬间察觉到一丝微不可见的阻力之后,她抬眼,看向方不同。
方不同这才松手放开了手中的信,只是神情越发复杂,片刻之后,他对乔苒道:“乔大人,如此重要的东西我都交给你了,你莫要让我失望。”
这意有所指的话语乔苒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之色,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对他道:“放心。”
这也是案子查到现在唯一可以确定与幕后黑手直接相关的线索,她自然会郑重对待。
方不同听她这般回答,才笑了笑,如释重负一般摆了摆手开始赶客:“好了好了,我这里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交给你了,你若没别的问题便走吧!”
乔苒将信拆开扫了眼信纸上的内容:果然如方不同说的那样,信纸上的字言简意赅,除了必要的内容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什么话了。
这一切足可见对方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多说多错,说的越多越有可能出问题。毕竟言辞顺序习惯这些也是极有可能暴露一个人的,尤其对于擅长查案的大理寺来说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信纸上唯一可以算得上证据的大概就是那尚可的字迹了2,是寻常的颜体,乔苒一眼望去,暂时也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她将信收了起来,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向面前的方不同,道:“十年前你牵连进的舞弊案可否告知于我?”
方不同默了默,有些惊讶:对方要的东西他都已经拱手相让了,原本以为这位乔大人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会立刻走人,没想到她居然问起了这一茬。
此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费心的地方了,可没想到这等时候她居然还会问这个问题。方不同惊讶的同时脸上的表情愈发复杂。
这位乔大人确实如他原先猜测的那般聪明,只是却也与原先他想的并不全然相同。
在他看来,越是聪明的人越会为自己谋算,毕竟已经看透了这世间人心多险恶,唯有为自己牟利这一点是不会错的,可没想到她居然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当然知道她问出这话的意思,不是想看看能否在他牵连进的舞弊案中出手帮扶一下还能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一刻之后,方不同开口道:“我被牵连进的舞弊案发生在十年前,洛阳以及周边十三城的乡试之中,并未发生在长安,所以长安知晓这个案子的人并不多。”
对此,乔苒点头道:“大理寺库房也没有关于这个案子的记录。”
方不同并不知晓她过目不忘的本事,闻言之后只略略惊讶了一瞬便继续说了下去。
“那一次乡试舞弊案虽然只是地方的案子却在当时的大楚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上至阅卷的考官和监考的官员,下至负责搜身夹带的小吏都参与了进去。”方不同说道,“监考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抄袭答案,阅卷的考官在试卷上做手脚,评价不公,还有负责搜身的小吏让提前夹带了答案的考生入场等等,那一场乡试可谓舞弊成风,从上到下,沆瀣一气,真正不曾舞弊的可谓少数中的少数。只是就算不曾舞弊,身处泥地里的一种考生又怎么说得清?”所以那一次乡试成绩没有计入其中。
他便是那些有口难言的考生中的一员。因名次靠前,试卷也是在那参与舞弊的考官手下评出的成绩,甚至入场时负责搜身的小吏也是后头传出夹带私货的那位,所在考场更是参与舞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监考官员,这样的巧合他怎么说得清楚?
是以,虽说没有确定的证据,他却也被牵连其中,没有下大狱,却终生不得再入场参加科考了。
听方不同说罢,乔苒沉思了一刻,问方不同:“当年的涉案官员如今可都还在?”
方不同道:“证据确凿的几个主犯早被砍了头,情节稍轻一些的嫌犯也是入大狱的入大狱,流放的流放,有还活着的,不过都是些罪责不算严重的。”
言外之意,这些人也不会知道太多。
乔苒想了想,道:“如此沆瀣一气的乡试还真是闻所未闻,洛阳虽非天子脚下,可也是大楚有名的大城,必然会被不少人盯着,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发生如此闻所未闻的舞弊,当年那些主犯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山高皇帝远,大抵还是觉得查不到自己头上吧!”方不同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轻嗤声,“当年负责洛阳十三郡乡试的是苏询,你那时候年纪太大抵是不会知晓这位苏询苏大人的。”他说道,“苏询年少成名,弱冠之龄独闯长安城,曾在思辨馆舌战群儒,做了近三个月的擂主,一时风头无两。当年科举殿试也是位列三甲探花。听闻当时长安,左右两相都对这位苏询苏大才子赞不绝口,互相想要拉拢这位苏大才子,可这位苏大才子两不相靠,却依旧走出了一场好仕途。当时不少大儒都曾言这位苏大才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将来极有可能位极人臣。彼时,就连我们这等远在洛阳的考生都知晓这位少年才子苏询苏大人,得知他任我洛阳十三郡主考时皆激动不已,不少人都摩拳擦掌,日夜苦心钻研文章,以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入了这位苏大人的眼,成其门生。”
毕竟比起权势在握,年岁不阵营已成的左右二相,便是投入相爷麾下,再得重用,上头也早有不少早进入二相门下的大人压着。可苏询不同,年轻羽翼未丰,这一路若是跟着苏询,将来有一日未必不能搏出个尚书当当。
是以,当时苏询成为洛阳十三郡主考之后,洛阳十三郡考生皆群情激动,为得入这位苏大人的眼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这等时候,有人铤而走险,动了小心思也不足为奇了。
乔苒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道:“如此厉害的人物我如今却未听到他的名字,难不成他最后也牵连进了舞弊案,而且还成了主犯?”
方不同口中如此厉害的人物,就算近些年仕途不顺,没道理一点声响都没有的。真正能够做到一点声响都没有的,这世间只有死人。
综上种种,很难不让她猜测这位厉害的苏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对此,方不同只是一哂,道:“洛阳十三郡乡试舞弊案之所以引得全朝震惊,是因为自上到下都行了舞弊之举。这上便到了最上头的苏大人,他当时身为主考,也参与了进去,到最后自然成了主犯中的主犯,行刑那一日,整个洛阳城大半数人都在场”方不同说到这里,神情中露出了一丝怅然之色,“我亦在场,亲眼看到手起刀落,苏大人人头落地。”
能引起如此轰动的必然不是一般的才子,正是因此,才愈发让人惋惜。
他唏嘘了一番,看向对面的女孩子,只是面前女孩子脸上的反应委实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她没有唏嘘,也没有感慨,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见他看过来,这才开口道:“我若没记错,重犯行刑前是有机会开口说话的,苏询当时便没有说过什么吗?”
听到这等事,她想的居然是这个?方不同有些惊讶,不过旋即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开口道:“苏大人当时什么都未说。”
什么都没说啊!女孩子有些失望。
方不同看着她脸上的失望之色,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当时在场,虽说苏大人什么都未说,可当时苏大人的反应和表情我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那也是他平生头一回看人行刑,那等场景只消一闭眼仿佛就会出现在眼前,历历在目。
那位曾名动一时做出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文章的才子行刑前没有说出一个字,本是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却一夕之间白了头,他花白着头发跪在刑台上闭着眼睛,当监斩官问他还有什么话可说时他摇了摇头,睁开眼睛眼神里死气沉沉,不比其他跪在邢台上的官员要么大喊饶命要么大喊冤枉,他什么都未说,只是在刽子手临行刑前偏了偏头看了两眼。
“我记得那两眼的方向,”方不同说着动了动身子,模仿当日苏洵的站位道,“第一眼往南,第二眼往西。”
乔苒微微挑了挑眉,等方不同继续说下去。
方不同也未让她失望,略略一顿之后便继续说了下去:“这两眼我想了很多年,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
他这十年醉生梦死,浑浑噩噩,除了不断的回忆当年的情形之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第一眼往南是看往故乡地,苏大人是南边的人,如今人死落叶归根,自是为了回看故土,第二眼往西是西望长安,他自长安来,来之前被陛下寄予厚望,万人追捧,进了洛阳之后却一脚踏进了泥地里,深陷泥潭。”方不同说到这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除了这样的解释之外,我委实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这解释应当没有问题。乔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想了想又顺口向方不同问了一句:“先前倒是一直没有问,你说苏洵来自南边,那苏洵是南边哪里人?”
她这一句话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查案查习惯了,喜欢将牵扯入案子中的每一个人的消息补充完整而已。
大楚南边这一句可囊括的地方也太多了:江南是大楚南边,济南是大楚南边,还有
“岭南。”方不同的回答声打断了乔苒的思路,他道,“苏大人是岭南人。”
又是岭南!乔苒脸色顿变。
看着面前这位来自大理寺的乔大人突然变了脸色的样子,方不同愣了一愣,看向一旁的张解。
张解朝他摇了摇头,没有出声,脸上也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岭南这两个字再一次浮现在他二人眼前,这个地方还当真是看来若是有机会当亲自涉足查探一番才是。
踏出城东学馆的那一瞬间,乔苒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