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财坐在空中的竹椅上,那个难受劲,就跟吞了半只苍蝇一样,只希望他们快点转弯回去。
忽然听到路边有人喊:
“花有财?哎呀,真是花叔!花叔,您不是预言家吗?怎地到北京又成了神医?”
“啊?预言家?又吹牛了不是?”
“呸!你才吹牛!没见识!花大师你没听说过?就是我们扬州人!花大师预言过两次,神龙殡天之日,全中!”
“哦哟,好像他还预测过地震,预测完了,搞得南京一口气震了十几次!咦?他不是死了吗?”
“大师怎么会死?我认识他几十年了,怎么会认错?”
各位嗑瓜子百姓一听,瓜子都扔了,忙跟着花有财的轿子叫:
“预言家!预言家!我想跟您打听个事”
花有财脸都变色了,平时小心谨慎,去医馆都戴口罩,这下好了,被举到街上来给人认!
还好抬人的老六嗓门大:“认错人了,这位是济民医馆的宋先生,不是什么花大师!”
看大家还是不停挤过来,老六他们几个,也没想到反应如此热烈,抬着花有财,飞也似地逃回了医馆。
“老六,你们这是搞事啊!你们是怕官府不知道,我们找宋先生治过病吗?”老二连连摇头,对着昏头转向的花有财歉意的说:
“实在对不住,我这几个兄弟脑子少根筋为了不给您惹麻烦,我们就先回去了。”
这时老大也走了出来,他现在是毫无病容,倒有了几分气宇轩昂。
“本来还想在城里多住几天,给你们这么一闹,现在就回山里吧!宋先生,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那几兄弟前脚刚走,花有财就拉着花荣,回到医馆后面的家里,他低声说道:“这里不能待了,我趁乱赶紧走!”
“阿爹,我们这是去哪?我得去和师兄说一声。”
“师傅!刚才是怎么回事?”呼延锦已经急急忙忙的赶来了,正好听到花荣问去哪。
花有财见呼延锦来,赶紧说了前因后果。他连连叹气道:
“我就是怕连累你们几个,现在赶紧走,等外面的话传进宫里,想走就来不及了。”
呼延锦点点头道:“对!东西别收,就当做出门走走,回头需要什么我在给你们带。”
“别的都没什么,就舍不得新打的那些手术工具”
“行,师傅,后头让蕊儿替您拣,咱们先离开。”
三个人正想走,张樾骑着马过来了:“呼延!你也在?赶紧带师傅走!皇上派京卫来拿人了!”
“这么快皇上就确定这人是师傅了?”
“不,有官兵认出,抬师傅的那些人,是灵山长灵寨的山贼!”
花有财有些哭笑不得,这几个山贼自己就是通缉犯,还招摇过市,把自己这个老通缉犯给拱了出去。
先出城!几个人骑着马直奔最近的宣武门。
可有九个人比他们更快,那是金吾卫出来的快马,他们带着皇上的圣谕和嫌犯画像,封九门,捉拿长灵寨山贼。
长灵寨首领七人,他们收到的却是九张画像。
“萧忠,把花有财父子的画像也一并交给京卫,封门搜查,朕倒要看看,这个预言家是人是鬼!”
街市上的风波,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的脸,比外面的雪地还冷上两分。
南京城易呈锦趁年号更迭,闹出来的命定真龙天子还历历在目,现在“花有财”突然出现,是不是说明,逃跑的易呈锦,又再次出来搞事?
若当时死的并非花有财,那么,这次绝不能让他再活着。
“萧炎,交代下去,皇宫加强巡防,宫里的人,没有朕的批准,不得进出。花有财的事不得传入重华宫。”
呼延锦远远看见正在下降的城门,叫住了大家:
“来不及了。看来,皇上是要借着抓长灵寨,看看传闻是不是真的。”
“先回去,我们这么站着太显眼,回去再想办法。”张樾想想说:“我们俩的府里都不保险,到兰溪府里去。”
几个人调头就走,一路上,一队队的京卫与他们擦身而过。
好在张樾在禁卫中是出名的,他经常跟在皇上身边,京卫不认识他的人很少。
一路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回了西市。
兰溪还是个大姑娘,住在张樾府上没名没分并不好,所以她自己有个小院子,就在万安寺附近的金水河畔。
这还是个元朝时建的老宅子,院子里的两株红梅开得正好,甬道上的雪得干干净净,小山似的堆在树下。
两排冬青在雪里冒出一点点头来,算是给冬雪留着一抹黛绿。
张樾喜欢来这里,因为兰溪的小院,总是让他想致仕。啥也不干,光喝茶听琴。
兰溪是个谨慎的人,她搬进胡同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好酒好菜的,和胡同口堆拨里的守兵,混了个脸熟。
再过一段时间,她连万安寺的主持和城隍庙的道长都已经很熟了,好像在北京城住了很久一般。
张樾看她满心欢喜的经营着自己的小生活,越发觉得这个秦淮河上的女子,妙不可言。
“大人花叔?”
兰溪正在正堂火笼子上熏她的衣服,这样衣服上就总是带着花香。此时的正堂也香香暖暖的,一下子像是到了世外桃源,外面的纷扰,在这花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了花有财把这两天的事说了一遍,呼延锦带着歉意说:
“都怪我,这都三天的事了,我也没过去。要早知道是这伙人,就算替他看病,也该隐秘些。闹出这些动静也不知他们出城了没有?”
“不用为他们担心,抓住就好办了,这是面上也该了了。可长灵寨是什么地方?当年永乐帝还是燕王的时候,派兵去扫了两回,都没伤其筋骨。不过,那个老寨主应该是不在了。”
张樾担心的是,长灵寨的人抓不住,这搜查还会更严。
“花叔,您看兰溪也是一个人无依无靠,不如兰溪这就认了您做义父,今后兰溪与您父女相称,与花荣就是姐弟。就算有人来查,我们也能躲得过去。”
花有财还没点头,张樾已经立刻叫好:
“对,越是有家有口,京卫越不会怀疑。”
也不知道封城搜查要到什么时候,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呼延锦点头道:“做戏做全套,兰溪姑娘,把你的年庚给我,我这就去北直隶府衙替你们造册。”
“那那就”
“姐姐!”
花荣比阿爹爽快多了,这个姐姐比花荞姐姐还大几岁,看着也和善,何况她还是大师兄未来的媳妇。
这声“姐姐”,他叫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