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荞一蹦一跳的回了家,推门就叫:“阿爹!阿娘!”今天花荣去私塾了,中午不回家。
云娘瞪了她一眼,手里的毛巾朝她裙摆上拍了一下,花荞笑嘻嘻的举起手来,转了一圈,让阿娘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
云娘嗔到:“又疯哪去了?吃饭时间到了也不见人影。你爹非要等你回来,快洗手,到杂物间叫你爹吃饭。”
花荞洗了手,就往杂物间跑。进去一看,阿爹又在摆弄他的手表,这次他要想一个新方法,说不定瞎猫碰着死耗子,让他修好了呢?看到花团进来,阿爹表也不修了,开始收拾他的工具,顺口问道:“怎样?”
花荞连忙把客栈里小二说的事,长生药铺里的水银账,都细细向阿爹说了一遍。
“阿爹,那具荒山弃尸,应该就是小酒壶公子,他和郭姑娘应该是被同一个人害死的。这个人为什么要用水银下毒?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杀人,他却选择最变态的一种。”
“说不定,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让他变态到不仅要让人死,还要人死得很屈辱呢?何况,这个方法下毒,也有一定的隐蔽性,不仔细查,还真查不出死因。”
花有财又沉吟道:“水银急性中毒,又是灌入身体,用量不可能小。这东西挥发时产生毒气,所以包装一般用的是竹筒或瓷瓶密封。你回头再去看看金铺扔的包装是哪一种。”
“您怀疑是金铺?可是建平哥不像是坏人啊?”花荞想想又说:“您说到容器包装,今天我还真见着了,一个大肚细颈粗瓷瓶。建平哥说,那就是他们装水银的。”
花有财笑道:“现在我们又没有证据,我可说没有怀疑谁。不过,判案最忌讳就是预判,你预判杜建平是好人,那你就会忽略掉一些细节。比如说,那个改过的数据。还有,你现在见过了包装,万一你下次再见到,不就知道是同款水银了?细节!”
花荞仔细想想说:“对哦,不做预判,您告诉过我……既然水银查不到,阿爹,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劝客栈掌柜去衙门报案?至少是知道了这位公子的身份。”
“报案?报案有什么用?”阿爹收好他的工具,站起来往外走,他边走边说:
“这位扬州的小酒壶公子,家中是戴罪庶人,就算报案,衙门也一样会摁下来,和现在的挂案有什么区别?掌柜这个证人,还不如留到关键时刻再用,省得他反口,或者被灭口。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莫惹事。”
“多事之秋?为什么?咱们永乐帝不是好好的在顺天府吗?会有什么事?”花荞不解的问道。她忽然心中一动,觉得那个叫掌柜别报案的缺德公子,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看,他不但不缺德,还算是有些见识。
花有财当然不会告诉她,明年八月,永乐帝就会死于北伐回程。皇上猝死导致朝代更迭,哪有波澜不惊的?历史书上一行字,字的背后不知藏了多少血泪。
穿越者了解历史,却不能改变历史,因为历史是过去,过去是既成事实,永远都不会被改变。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干啥?走,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花荞又忍不住开口说到:“今天我在叮当街上遇到了一队人马,好像是皇太孙的马队。他们一点不顾忌是在县城里跑,速度快得很。当时我正走在路边,差点就撞到我身上了。”
云娘赶紧问:“那你没摔倒吧?难怪回来一裙子灰。”
“没事,您女儿身手敏捷躲过了!不过,我心里生气一下没忍住,捡了块石头”
“你捡石头扔到皇太孙啦?”花有财大惊失色,放下筷子瞪着花荞。他可是知道,这位被册封为皇太孙的朱瞻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石头扔到他可不得了。
云娘一听也瞬间变了脸色。
“没有没有”花荞看爹娘都那么紧张,赶紧摆手否认。
“哦,没扔,没扔那就好。”花有财松了口气,拿起刚放下的筷子继续吃饭。
花荞见已经开口了,一咬牙干脆把话说完:“不过,我扔了他侍卫的马腿马翻了,人也摔下来。他派人来追我,我钻到巷子里跑了。”
花有财和云娘对视了一眼,脸都绿了。
花有财再次放下筷子,默默的走出去,把院子门插上。再走回来,他看着花荞严肃的说:“你把事情经过再仔细说一遍,一句不许漏,阿爹保证不打你。”
这句话阿爹经常拿来说花荣,现在脑子乱了,对着从没打过的花荞也这么说。
花荞只好把刚才路上的事又说了一遍,这次也没敢隐瞒呼延锦救她那一段。
“你说救你的人,是徐之锦的朋友?”花有财想,他看着徐之锦长大,他的为人花有财是知道的,既是这样,可能问题也不大。就怕皇太孙不罢休,掘地三尺也要把花荞找出来。
旁边的云娘却是另一种心思,现在只差推她一把,她就能立刻晕倒在地。
永乐六年,她带着花荞逃出应天府,本想逃往山东,没想到,才到宝应,路上遇到强盗,母女二人差点死在乱坟岗,还好被花有财发现,把她们救了回来。
等到永乐十九年的时候,皇上大张旗鼓迁都顺天府,云娘还暗自庆幸,这下她们离京城更远了。她万万没想到,花荞走在宝应县城的路上,这都能惹到皇族。
花有财想了想说:“花荞,这两天你老实待在家,哪都不许去。我现在回衙门打听打听,皇太孙来宝应到底有何贵干,等他离开宝应县,你才能出门。”
说完,他饭也不吃了,外套一穿,出门去了县衙。
云娘显然比花有财更焦虑,她盯着女儿那张越大越漂亮的脸不,她不要想起这些,十五年都平平安安过去了,再过两年,花荞嫁个老实人好好过日子,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花有财那么疼花荞,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花荞,就是她和花有财的女儿,谁也夺不走。
云娘也无心吃饭,默默回了里屋,看着墙上那个暗格发呆。只留下花荞一个人在饭桌前后悔:
早知道这样,我就用石头打马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