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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六章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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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见过月玦后,张世忠看秦楼安的眼神变得诚恳信任,亦答应她只要月隐军全部进入洛河关中之地,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她,由她统一调遣。

    秦楼安将张世忠送出大将军府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又返回暗室中,准备试探试探月玦。

    一步一步靠近寒玉床,秦楼安俯下身看着他白皙的脸容,目光从他眉心一路向下,最后停驻在他抿阖的嘴唇上。

    她想起上次在掩瑜阁中她亦曾试探过他是真死还是假死,若说那次他装死瞒着她还有情可原,可这次他若分明已经醒了,却狠心不见她,让她日夜祈盼着他早日清醒,又是为了什么?

    “月玦,缺玉是不是你假扮的?”

    秦楼安坐下来,双手搭在他肩上,俯首审视着他。

    她的语气很笃定,她第一次看见缺玉那双剔透的眼睛时,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月玦。

    只因缺玉阴冷的气韵,与月玦霁朗的风神实在悬殊如天地,加之她怀疑她是因思念过度才觉得看谁都像他,故而当时才将心头那缕飘渺的似曾相识之感狠狠掐断。

    然月玦是何等人物,若他易容成缺玉能轻易便被她认出,那便不是他了。

    她不得不佩服他登峰造极的易容术,他不仅是在容貌上的改变,更是深邃到骨子里,缺玉所表现出来的阴冷狠戾的气息,当真让她难以与他重合。

    然最令她佩服的,还是他对自己感情的把控。

    她想这段时间的分离,他与她一样,俱是思念深广如浩瀚湖海。她自认见到清醒的他后,一定会激动到难以自持,情绪会如洪水暴发一样崩溃。

    可他见到她后,却能将那份汹涌澎湃的思念化作春来雪融后的涓涓细流,只在清澈的眼眸中给她滋润绽开一抹温暖的绿意。

    他理智到可怕,自控到可怕。

    然无法自持没有理智,只被感情冲昏头脑,甚至失控而做出丧心病狂之事者,更为可怕。

    不过,她想当时他只匆匆一眼便紧忙回头不再看她,应该也是害怕紧绷的理智与维持的冷静被激动冲垮,害怕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秦楼安忍不住抿嘴笑了一声。

    无论月玦有多隐忍,亦不管他被其他人抬得有多高,他在她面前,亦如寻常人家的少年一般,会喜乐会哀怒,亦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心跳怦然加速。

    他有血有肉,有情有欲,自然亦会激动。

    “喂,我都已经识破你的伪装,知道你是在装睡了,你还要厚着脸皮继续骗我吗?”

    秦楼安轻拍拍他的脸颊,他却依然无动于衷。

    “前段时间我看兵书之时曾看到先礼后兵此一点,现在我可已经客客气气地给你机会让你自己醒了。你若不识抬举,可不要怪我对你下狠手!”

    盯着他静等了片刻后,秦楼安凤眸微眯,抚在他脸上的手已经屈成挠人的爪。

    “好啊月玦,你执意如此,可怪不得我啊!”

    自从知道他极度怕痒的软肋后,秦楼安便将此点牢记心里,虽然如此做不怎么厚道,可他如此不识抬举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脖颈揉一揉,腰间挠一挠,肚子抓一抓。

    秦楼安紧抿着嘴唇露出得逞的奸笑,在她的魔爪贴着他的腰身伸向他腋下时,月玦终于无奈笑着叹了口气,睁开双眼钳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这个雪子耽,怎得这般办事不力啊”

    虽然已笃定他已然清醒,可当看到他清透的双眼微敛睁开在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眸光如迢迢银汉一般深远而晶亮,看她的眼神带着久别重逢的缱绻温柔,秦楼安还是兀然僵住动作,甚至连呼吸心跳都在这一刻停顿。

    她像是再一次初遇他。

    月玦半开玩笑地抱怨一句雪子耽后,见秦楼安看他的眼神由僵硬变作涣散,又重新聚拢凝在他脸上,像要透过他的眼,洞彻他的心魂。

    他放开她瘦了些许的手腕,抬手擦去她不自觉挂在脸上的泪珠。

    “公主近来可还顺遂?”

    清润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好像今晚并不是她将他叫醒,而是他唤醒她。

    秦楼安忍不住努了努紧抿的嘴唇,一下伏在他胸膛上抱着他。

    “一点都不顺遂!你醒了为什么瞒着我!”

    如那晚一般,秦楼安又将腹中的狠话通通倒给月玦,唯独将送他去做最美貌的公公一句,话到嘴边又被她识趣地咽回去。

    月玦任由趴在他身上的人哼哼唧唧地抱怨,时而被她攥起拳头在肩上不痛不痒捶一下,他没有半丝不悦与恼怒,唇角眉梢皆带着明朗的笑意。

    秦楼安如同炸毛的猫儿一般,在月玦一下一下抚顺着她墨发的温柔下,逐渐消停平静下来,收起锋利的利爪,带着雾气的双眸显得委屈又乖巧。

    “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秦楼安瓮声瓮气得问道,虽然他现在清醒她欣喜若狂,可却比他自己预料的时间提前了将近两个月,如此反常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已无甚大碍,只是”

    月玦欲言又止,秦楼安紧张起来:“只是怎么样,是不是提前醒会有副作用或有什么遗害?”

    “并不会,只是清淡久了,国师大人又不给我吃好的,我嘴里没什么味道。”

    秦楼安松了一口气,月玦话中有向她告雪子耽状的意思。

    只是她不知道雪子耽不给他吃好的又要从何说起?他既心慕月瑾,又怎会虐待人家哥哥?

    看月玦眼中又委屈之意,秦楼安顿时心软,忙哄道:“那你现在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带来。”

    “嗯”

    月玦沉吟一声眼眸突然放亮,搂着她的肩背侧身一翻,将她反压在身下。尚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微凉的指尖触在她微启的唇上。

    “这个如何?”

    秦楼安意识到他所谓清淡不过是借口,也反应过来他是想做什么,感受到他紧贴在她身上砰砰有力的心跳,她面颊发烫,轻轻嗯了声。

    得到她的允许后,她明显听到月玦的喘息有一瞬的凌乱,片刻后他裹挟着令她熟悉入骨的清雅香气,强势霸道地迫近她来。

    他似是要将这一个月,乃至以前他默默喜欢她那数年里的所有分离与冷落,全部找补回来。

    秦楼安感觉自己整个人软绵绵轻飘飘得如同一朵云,他如一阵炽热的风主宰着她的起伏停留,顺从地配合着他向东向西,亦卷亦舒。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他缓缓抬首离开她的嘴唇,迷蒙中她看到他满意地笑着看她,温热的气息徐徐拂在她脸上,让她滚烫的脸颊愈加灼热。

    “怎怎么样,现在嘴里还清淡吗?”

    “甚甜。”月玦眉眼舒展,目光再次看向她润泽有光的唇:“还要。”

    “贪得无厌!”

    以前听她母后说小别胜新婚一言,她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什么感触。然经过昨晚之事,她才觉得此言非但不虚,还千真万确!

    秦楼安坐在马车中,想起昨晚暗室里与月玦在一起做的事,她不得不承认她亦个口是心非的人。

    她竟然一边怪他不知魇足,另一边却又丝毫不抗拒他甚至还颇为期待的去迎合他

    真是太羞耻了!

    秦楼安捂脸无声哀嚎。

    尽管在心里叫嚣着冷静冷静忘掉忘掉,可却又不受控制地去回味他时而热烈时而温柔的亲吻,比之前两次的生涩,他好像睡了一觉就无师自通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秦楼安拍拍自己的脑袋,掀开车帘让外面的凉意吹进来划在她脸上,长吸长呼几口气后,她定了定神放下车帘,重新端坐在马车中。

    昨晚在她未睡着之前,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身体瘫软意识模糊的,但在她清醒的时候,她还是听到月玦向她解释他为何要装昏迷。

    其实并不是他装昏迷,亦不是他提前清醒,而是一开始他服用血灵芝之时,他故意多给自己预估了至少两个月的昏迷时间。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想骗过谢荀或者其他某些人,让他以为他至少要三个月之后才会清醒,从而让他放松警惕放开手脚的去做事。

    至于谢荀会做什么事,她却未曾听他说,他所说的其他某些人又是谁,她也不知晓。

    她没有问,是她相信他自有分寸,没有必要让她知道的事,他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

    只是却没想到雪子耽亦对这三个月的时间深信不疑,转而告诉她也让她信以为真。

    其实尽管月玦体内的毒未曾全部肃清,他亦无需昏睡数月之久。且她还得知尽管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然也会如清醒时一样分昼夜作息,并不是一直都在昏睡,意识能够保持清醒。

    所以昨晚他还就她要送他做公公之事质问她,一开始她还据理抗争,毕竟是他耍弄她父皇,可他竟突然配合地,作势要脱衣服让她手起刀落

    她气势瞬间收敛,她哪里敢?

    但到了他嘴里,竟然成了她不舍得下手!

    可恶,着实可恶!

    秦楼安咬牙切齿,她当时她不该认怂,就该气势轩昂地看着他敢不敢痛痛快快让她来一刀,十之**他定然会临阵退缩。

    暗自懊悔之时,马车已驾驶到宫门口,这虽然昨晚她并未有什么剧烈行径,然早上醒来却觉乏力的很,便在将军府附近租了架马车。

    宫外车马不可随意进宫,秦楼安付钱后让车夫离去,刚进宫门时便见有一行僧人朝这边走来,为首之人正是济国寺的明空大师。

    此时她一身男装,若不看身份令牌,他人定然认不出她,一行僧人只绕过她继续朝宫外走去,见明空身后的年轻僧人皆手持法器。

    宫中做法事了?

    能将德高望重的明空大师请进宫,指定是她父皇或是她母后要做法事,可她又实想不起来,最近有何事需要祈福亦或是消灾。

    秦楼安回到昭阳殿,殿中未设法场,也闻不到香火气,那就不是她母后要做什么法事。往朝龙殿方向看了眼后,秦楼安未曾进门朝那边走去。

    还未靠近殿门,便见朝龙殿的大匾正下方,挂着一块明晃晃的大铜镜,走近些看,这铜镜竟然是八边形状,且镜缘还刻有阴阳八卦的符号。

    秦楼安心中狐疑顿起,在她看过志怪小说中,曾看到有类似的记载。只说以高僧开过光的八卦铜镜挂在门前,可照鉴妖邪,阻止邪祟进入殿中。

    现在这样的八卦铜镜竟然挂在了朝龙殿?

    秦楼安觉得不可思议。

    朝龙殿乃是她父皇日常所居之处,乃属整个皇宫风水最好之地,加之有他父皇天子龙气所罩,怎么会需要这等东西来镇邪?

    越靠近朝龙殿,香火气便越浓郁,紧闭的殿门打开,佑德黑沉着一张脸走出来,看到她后,他回头将殿门关严实,朝她走来。

    “老奴见过公主。”

    “佑德公公免礼。”秦楼安看了眼正上方的八卦铜镜,问道:“朝龙殿可是出了什么事?”

    “唉,公主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皇上他先是梦魇,好不容易从噩梦中醒来,却却又神志不清大喊有鬼!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明空大师来做了场法事,皇上这才刚刚睡下!”

    佑德又指了指匾上的铜镜:“听空明大师说,这是他的一位老道朋友赠给他驱邪避灾的宝镜,昨晚大师进宫时便一同带来了。”

    秦楼安愈加狐疑不解:“那公公的意思,是说朝龙殿昨晚闹鬼了?”

    佑德闻言哎呦一声骇了一跳,连连摆手示意她禁声,苦皱着一张脸说道:“公主慎言啊,这可不是老奴的意思啊!”

    他左顾右盼见没什么人后,又小声说道:“昨晚朝龙殿确实不太安生,但是皇上他不让往外说,连明空大师来做法事都说是为了初春祈福!”

    秦楼安晓得她父皇为何不让将昨晚朝龙殿之事透漏出去。天子若被邪祟所侵,传出去有损她父皇威严,更甚者会被传为君德有失,因而才生妖邪。

    可这世间本无鬼神,又何来闹鬼?

    秦楼安想到先前昭阳殿有人装神弄鬼之事,又想到先前她遇袭那晚她父皇也曾梦魇,是巧合,还是深有渊源?

    “公公,我父皇昨晚都大喊了些什么?”

    佑德一怵,迟疑片刻后才靠近她些神秘兮兮地说道:“皇上说萧亭和谢白鹤朝他索命来了!”

    萧亭,谢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