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德一路小跑尚未平缓过来,胸脯甚是激烈的鼓动,闻言见他拂了拂胸口笑嘻嘻道:“公主有何话尽管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秦楼安满意点点头,颇是客气道:“今日发现我母后蛊毒发作的,可是您?”
闻言佑德面上一紧,稀疏的眉毛微蹙着,一脸心有余悸模样,“正是老奴与小德子!今天早上老奴来到昭阳殿,这殿内竟然一个人都没见。叫了几声也没人儿应,老奴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到内寝一看,这这这皇后娘娘就晕倒在地上了!”
果然是他。
“所以您就急忙去了前朝通报了父皇,让小德子去找了太医?”
“对了!让公主说对了!老奴当时就吓坏了,急赶着就去通知了皇上,让老奴徒弟小德子去请太医,真真是十万火急啊!”
见佑德说得声情并茂手脚并用,一侧父皇也是微微点头,秦楼安淡淡一笑,倏尔凤眸微敛遮去一池春水。
“佑德公公一向跟随父皇不离半步,今日为何不随父皇去朝上而到昭阳殿中?”
“这…这是皇上的意思…”
佑德说着转头看向秦昊,秦昊闻言点点头:“昨日里你母后怪罪宫中的宫女办事不力,便都遣散了去。朕便令佑德今日带你母后在后宫各院中亲自挑选几个称心的。你母后身为后宫之主,此事不能耽搁,朕便命佑德今早便去了你母后宫中。”
闻言一侧佑德用力点点头,给了她个笑面。秦楼安看了眼月玦,见他似是颇为知事,长身玉立一侧垂着眼眸,像是睡着一般,适才言语也不知他听去几何。
“原来如此,佑德公公可又立一大功啊!父皇可当好好嘉奖公公。”
“哎呦!公主这是说得哪里话,尽心尽力伺候皇上和娘娘是老奴的本分呐!老奴不求嘉奖,只求能为皇上分分忧,解解劳!”
伴君十余载,佑德已盘磨的如一丸玉球,八面玲珑无有棱角,纵是这般拍马表忠心的话说来,也让人觉甚是自然,毫无破绽可寻。
秦昊听了点点头,拍了拍佑德肩膀,看似寻常之举,可一者为君,一者为奴,如此亲如手足的举动,便是对在下者最大嘉奖。
佑德顿时喜笑颜开,但又听秦昊长叹一声,立时收住笑,面带忧色凑上前去:“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担心娘娘?”
“多事之秋啊!宫中出了这般事,宫外也是不安生!张襄等人来报,说是城中走失女子的人家,已聚到大理寺与丞相府等门前闹事,此案若不尽快了结,恐生民愤呐!”
“皇上不是已经命司马大将军暂领京机厂厂主,全权调查此事吗?想来以大将军之能,此案不日便可告破!”
闻言秦楼安凤眸一抬,眼中光彩若流星瞬过,虽短暂却灿若烟火。
无人注意月玦,缓缓抬眸观她眼中流星飒沓,星过留他眸中一池空寒,空虚着几味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哼!以他之能?他能干什么,让他审个冷剑鸣,几天了都没撬开他的嘴!这次他若不能将此案告破,朕绝不饶他!”
司马赋及兵权已被释解,父皇竟还忌惮于他。都历坊女子失踪一案,大理寺察查几日不得蛛丝马迹,京机厂良莠不齐尚在整顿中,司马赋及可算又遇到天大难处了。
她与月玦昨日里已查得些眉目,若是能帮他一把…
“安儿,既然你母后已无甚大事,你便也先回去休息罢。”
“儿臣不累,如今母后宫中只朱砂一人,还是让儿臣留下来照顾母后罢。”
“放心,你母后这里有朕。安儿还是先回府上休息罢。”
见父皇说话时扫了眼月玦,秦楼安当下明了。父皇之意本不是让她回府,而是让她带着月玦离开昭阳殿。现下知晓了父皇心意,便也不再强留。
“既如此,那儿臣告退。”
秦昊点点头,“佑德,送公主回府上。”
“是。”
秦楼安福身一礼便出了昭阳殿,月玦亦跟在身后,二人登上来时所乘马车,车夫轻扬马鞭,车轮滚滚驶出皇宫,不同于来时疾风骤雨,此时马蹄悠扬车架缓缓,秦楼安觉甚是稳当,阖了双眸闭目养神。
不多时听路边人群喧闹之声渐盛,秦楼安凤眸抬起,见一侧月玦正拂帘观望。
“外面何事喧闹?”
闻言月玦将车窗锦帘放下,回身道:“应是张襄大人备了厚礼前去谢府。箱奁蜿蜒数十余米,皆用红绸彩饰,不知情者,定是当作娶亲红妆。如此盛大排场,怎能不让人羡叹?”
秦楼安莞尔,“倒是辛苦张丞相了,如此重礼不为娇娥为谢郎,若能请得谢家主相救,也算他大功一件。”
月玦淡笑,只垂眸看着手腕伤处,静默不言。
此时城西谢府暖阁中,酒香轻扬,热气蒸腾,当坐者一玄,一紫,一青。
玄衣者谢之卿,紫衫者潘子骞,青衫者温季同。
谢荀手执玉爵,爵中清酒称得爵壁盈盈青光,好似月下翠湖清波荡漾。置于鼻下深嗅一口,谢荀舒适阖目,好似飘乎于青冥云端。倏尔睁开狭长狐眸,抬袖举爵一干而尽。
“仙人醉!好酒!尽兴!”
谢荀赞叹一番后,抬眸见对面二人愁眉苦脸,浅笑道:“美酒当前,二位贤弟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闻言潘、温二人对视一眼,眉头愈加紧锁,只听潘子骞怏怏道:“我与季同心中愁结不解,无心饮酒。”
“此言差矣,二位贤弟既然心中有愁,何不大醉一场,让这仙人醉浇灭这俗世愁?”
温季同抬眸看了眼谢荀,只觉此人如清风明月,不禁心中羡慕。若自己也出身显贵世家,自然也可美酒当醉,无愁无忧。可惜,他不过一介寒门。
“谢兄,重九佳节之时承蒙谢兄相邀,我二人本想得公主慧眼,却不想被那东景来的质子羞辱。如今我二人皆不曾得公主赏识,出头无门啊!”
听温季同怅然,谢荀垂眸轻笑:“原来二位贤弟是因此事烦恼,且不知时也,命也?重九之时,为兄也不曾想到那月玦如此出言不逊,阻了二位贤弟仕途。”
闻言潘、温二人面面相觑,脸上暗淡无光。谢荀笑眼打量二人,嘴角噙了抹笑,弯着一丝鄙夷。
“家主,丞相张襄携重礼在府外请见。”
一白衣小童推门而入,闻言谢荀未收笑意,眸光微斜见潘温二人垂着的脑袋猛然抬起,面上大生光彩,双眸精精矍铄。
“童儿,且去告之丞相大人,只言我已云游去了,归期不定。”
“知道了。”
小童应下便出了暖阁,潘、温二人看着小童将阁门关上,只觉是将他们官场之门闭了去,面上顿露焦急之色。
“谢兄…谢兄为何不见丞相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机会?是封侯拜相,还是赐土嘉疆?荀之志并不在此,又何须见那丞相张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