堀未央奈站在游乐园的石板路,四周的人群像一张密集的网,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天刚刚落完细密的小雨,在这样的时节来,空气中总是潮湿的,她向前走,避开一个又一个水潭。
“miona,对不起,今天我选了个不好的日子。”
北野日奈子站在她身旁说道。
“没关系。”堀未央奈摇摇头,她的发丝在风里摆着。
这是两人毕业之后第一次再相见,北野日奈子选择了游乐园。
堀未央奈觉得北野日奈子的性格没有变,还是那样的跳脱与毛躁,却惹人喜爱。
“走吧。”堀未央奈朝着她说道,这几年所经历的事情也让她改变了许多,心境的沉稳与含蓄,她不再是那个遇到事情就会忍不住诉说的女孩,她所经历的种种,都改变了她。
“嗯。”北野日奈子知道好朋友的事情,也理解她的变化,只是这样的经历在对方的人生中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游乐园熙熙攘攘,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笑容里像是都藏着一个故事,堀未央奈不止一次想着如果深入体会别人的故事,是不是自己的内心就会铁石心肠,不用在某些时候想起某个人。
“我们去玩摩天轮吧?”北野日奈子早已蓄起了长发,她想成为一个温柔的女性,只是堀未央奈觉得她很难成功。
“好的。”
巨大的摩天轮只能仰视看到,缓缓转动的轮盘机械性地摆着,那些座舱摇摇晃晃。
堀未央奈不是第一次坐摩天轮,她与他还坐过,那时候天色还要暗些,阳光也带着温热,堀未央奈问他为什么不等到晚再坐,他却回答想在最顶端看看你的样子。
那些话温热地在她心头爬过,现在却留下一道黏湿阴冷的痕迹,如同梅雨季节走过一只湿乎乎软乎乎毫无体温的肥大蜗牛。
不过那时候的自己肯定很开心,她可以确定,自己笑起来大概带着点傻气,具体的事情堀未央奈脑海里有些记不清了,大抵应该是这样。
北野日奈子于是拉着堀未央奈进了座舱,工作人员关门。
堀未央奈定定地坐在面,眼神游离,北野日奈子新奇地望着下方。
“miona,你快看呀,能看到好多人!”北野日奈子说的话还是带着些傻气。
堀未央奈笑着,她羡慕好友的开心的样子,她想起自己似乎好久没有这样了。
于是她也向下看,人群开始慢慢缩小,她看到了周围的游乐设施,看到了缓缓被拉升的视线。
忽然,堀未央奈的心一抽,她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人,那个人就这样站在摩天轮底下的某处。
堀未央奈不能确定是不是他,距离越来越远,升的摩天轮阻碍了她确认的视线也隔断了她焦急的心。
“miona,你怎么了?”北野日奈子看她有些不对。
“他,好像是他!”堀未央奈喊道。
北野日奈子当然知道“他”是谁,能让堀未央奈这么激动的没有其他人了,只是想起两人的关系,她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那等到摩天轮下来,我们去找他吧,应该不会走远!”堀未央奈像是安慰又像是提议道。
堀未央奈却沉寂下来,她摆了摆手。
“不,不了,我们都已经分开了。”她的语气显得有些低落,但她想用意志雕刻她思想的臃赘,把过去的种种都抛开,为自己而活着。
却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是嘛那好吧。”北野日奈子无法做出评论,她不好说些什么道理,只是觉得人一生下来,自身接受或者给予的感情就越发复杂起来,等到长大之后更是如此。
等到摩天轮转完一圈,堀未央奈与北野日奈子便从座舱了出来。
两人下意识往之前那边看去,“他”却早已经不见了。
堀未央奈心里不知道是遗憾还是释然。
“或许是看错了吧。”堀未央奈安慰自己。
北野日奈子只是单纯地看了看好朋友的脸,那张脸带着股别样的苍白。
“去喝点东西吧?”北野日奈子提议道。
“好。”堀未央奈回答永远都那么简洁。
北野日奈子主动挽住她的手臂,两人拨开人群,向前走去。
或许冥冥之中并不愿让两人的今天如此平淡,堀未央奈又在行走中看到了他的背影。
她踌躇着,思维搅乱着。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都被纠缠在了一起,明明已经解开绳索了,自己却又主动跳进里面去。
堀未央奈看到了他,他身旁跟着一个别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她从未见过。
北野日奈子感受到了堀未央奈的心绪,从后者的目光追寻过去。
“过去吗?”
“不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嗯。”
两人放慢脚步,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里。
天的雨忽然大起来,游客们纷纷站到一旁的廊檐下避雨,堀未央奈也被拉着走台阶。
当初的自己,是怎么动心的呢?堀未央奈听着雨声。
她只记得自己表白了,然后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只是不明不白的经历了一个夜晚。
随后就是没有承诺的交往,不过那段日子她很开心。
那是她活到二十多岁,第一次感到和他在一起,最舒适的不是**,是内心。那种舒适带一点伤痛,带一点永远够不着的焦虑,带一点绝望。
只是,人永远要长大的,年轻时候浪漫情愫总会过去,迎面而来的就是现实。
而现实像一睹厚实的砖墙,撞得她很疼。
她花了好久才从地爬起来,只是留下的伤痕无法痊愈了。
北野日奈子不知从哪里买来两把雨伞,将其中一把递给她,堀未央奈撑开伞,走到了雨里。
她再一次看到那个背影,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女孩子将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
堀未央奈把伞面垂下来,遮住自己的脸颊,泪水顺着眼眶慢慢滑落。
北野日奈子看着她,她的影子蜷缩在地,又细又瘦,像一摊卑微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