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林海吩咐的小安,连忙走出车厢到外面看是什么情况,只听他刚刚出门便立刻在外面大叫道:
“少爷,后面好多大虫子,它们在追着老百姓咬呢!”
外面的哭喊惨呼,连带脚步奔跑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响起,林海与南綺容处身的这辆马车,好似一艘处于风暴中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注意到南綺容神色间隐隐的紧张,林海将她的手使劲的握了握,嗓音略带沙哑的道了句:“没事。”
就在这时,小安颤抖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少……少爷,老爷还在后面!”
“你说什么?!”
林家的迁移队伍足足有十几米长,见过时势变动的老爷子很有先见之明的将重伤昏迷的儿子送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自己在后面压阵,一来可以观察家中下人们的不轨异动,二来城中如果有了什么事情,他自诩这把老骨头还是可以帮儿子挡一挡的。
挡一挡………
人马惊嘶惨嚎的混乱中,手握长刀,看着后方密密麻麻的虫群正在紧张的张护院,只觉得肩膀上微微一沉,他回过头去,见到的事自家老爷那副雷打不动的淡然表情。
“去,保护少爷。”
张护院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急赤白脸的大声道:
“老爷这是什么话?小人就是在不才,拼死………”
“去!”
林清和脸色阴沉的低喝,多年纵横商海,说一不二的气势一下子爆发出来,竟然把后天大成的武者张护院都给震慑住了。
一个花甲老人的手掌,按在张护院肩膀上,竟叫他感到刺骨的疼痛。
“我老了,在幽州过了大半辈子,不想再动,往后林家的路还长,你去少爷身边护着,以后用你的地方多着呢。替我给少爷说一声,这是林家的第一关,不过也得过!”
身后无数狰狞的虫潮开始扑杀人群,林清和面色平静的坐回动荡的车厢,一手摸着腰间那平平无奇的玉佩,缓缓闭目。
“老爷,叫小人试试吧!”
车厢外的张护院犹自不甘,可是得来的却是林清和的一个滚字。
远方的林海,在南綺容的搀扶下走出车厢,虽听不到远方两人的只言片语,可光是看他们二人的动作便能从中猜出打算,一时间气息粗重,沉声大喝:
“小安!”
“到---!”
不必过多的吩咐,小安直接便聚起了强盛的剑光扑向老爷林清和处,剑光撕裂空气,带动出轰轰的雷音巨响,刚一出鞘现身便压下了满场的骚乱,雕刻精致的豪华车厢,在他剑气轻吐之下化为一堆碎木,然后径直的卷起坐在其中的林清和,风驰电掣的回了林海之处。
张护院见到老爷得救,大笑直接跳下马车,脚步快如奔雷的朝着林海的马车而去,看那速度追上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好小子,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身惊人业艺?”
林清和落地之后,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不好意思的小安,后者挠着后脑勺,扭捏的说了一个昨天。
“我说老爹,下回可不能这么不声不响的弄牺牲了,咱们又不是没有那个能力。”
林海在一旁不轻不重的对林清和教育,老爷子只是轻声说了句臭小子,别的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露了一手的小安,此时还沉浸在御剑来回的兴奋中,拍着胸口道:
“一个少爷倒下去,千千万万个小安站起来!”
气氛颇为沉闷的车厢上,一时失笑。
就在这时,忽然有浑身浴血的百姓一把拽住了马车,苦苦哀求着车上的御剑仙人出手,将身后那些扑杀百姓的虫妖斩杀,可是小安刚刚结成剑胎,凭他区区先天境界,如此威猛的诛仙剑气使出一次就需要调息好久,能够逃出这次大难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如何能救得下来这么多的百姓?
凡是有一就有二,所有人都亲眼见识了刚刚小安御剑救人的威风,越来越多的惶恐百姓们开始万千死死的拽住马车,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仙人的庇护,至于他们的行为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则不需要考虑。
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林海曾看过一部叫釜山行的灾难片,里面就有一个丧尸拉拽车头,险些将车头逼停的画面,而此时他们遇到的场景也有些相似。
越来越多的人手将马车拉拽的来回晃荡,即便是四头产自域外的良种名驹也开始行进艰难,小安连忙上前解释,可是场面嘈杂混乱,根本就听不清他说什么,或者说人们也不在乎他说什么,根本就无济于事。
“小安,不必多说,取刀,剁手!”
林清和面呢冷酷的下达了命令,后者有些不可置信,回头望着林清和,好似是确认老爷说说的话一般,问道:
“老爷?”
“乱世用重典!我儿为保护幽州城,不为身前身后之利,挺身而出保护家园,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在不当机立断做出取舍,最后只能是和他们一起,成为这群妖虫的血食!”
林清和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些死死拖拽马车,不叫他们走的百姓,因为用力过猛,他们好多人的面容上都开始通红扭曲,就像是从地狱爬出,要将他们一起拖累下去的恶鬼。
“老夫深陷险境之时,尚且有成仁之念,何况这些不相干的人?你要实在做不到,我也不勉强你,老头子我亲自来就是!”
“不用!”
小安胸膛剧烈起伏,从车厢璧上取过一柄连鞘长刀,对着林清和与林海拱手沉声道:
“小人知道了!”
林海目光复杂的看着小安转身抽刀,一步一步,沉重的迈向那些祈求林家出手的百姓们。
为了抵抗普度慈航的入城,早在城北一战中他就已经手段尽出,若非最后关头两位故人出手,他已经死在那个妖魔的手上了。
手段尽出,一败再败,此时的林海已经将近是油尽灯枯,别说出手救人,能不能逃出幽州都不会知道。
何以至此啊……!
桄榔一声长刀出鞘,小安高举长刀过头顶,正对着那个拉拽马车的百姓就要砍下去,其中有平时和林府做过些生意的坚持,又惊又怒又怕的哭叫道:
“姓林的,我看你敢?!”
大家都是求生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
小安双唇紧抿,眼中有雾气浮动,可持刀的手仍然极稳,一言不发的一刀斩下!
就在这时,街道两侧忽然穿来轰轰爆响,连日来在城门潜伏已久的诡怪们趁此良机,居然出手和这些虫妖一起开始拦截百姓的去路!
前往城南关口的路,一下子被堵死,这下不只后面有追兵,就连向前都没了去路!
小安本来斩向人手的那一刀受此震荡,顿时斩偏了,哆的一声木屑飞溅,仅差毫厘的砍在了那人死拽着马车手掌的边缘,雪白颤抖的刀锋,倒映着那个逃脱一劫的百姓惶恐不安的脸,他定定望着到面上神色不安的自己,蓦然仰天大叫了一声:
“林家不管咱们死活,抢马逃命吧!”
前一个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们,立刻化身成为了恐怖恶鬼,虽说小安有先天境界的气机相护,这群人根本就翻不起什么大浪,可是由始至终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林海,心头止不住的有些发堵,反倒是见惯了人性人心之险恶的林清和,面上没有一丝的意外,反而成绩的教导林海:
“你看,如果刚刚小安的那一刀,真的剁下来一只手,这些人见了血便不至于这么放肆,所以有句话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护院此时也从远方的车队里冲了过来,他有着后天大成的修为在身,虽然没有气机护体,当时一身筋骨强强壮,远胜过这些老百姓,当下站在车上与小安一道推打着不断想要冲上来抢马的乱民。
因为张护院出手狠辣,故而本来先天境界的小安,一直努力维持尚且处于下风的争夺战,得了他的加入,形式居然开始有了一边倒的趋势,所有的百姓乱民都被打了下去,甚至因为张护院的重手,一时间连个拉拽的都没有。
百姓们有的跪在地上,有的徒劳而又不甘心的紧跟马车,目光或惶恐或哀求,或缘分或愤怒,哭喊怒吼,撕咬惨叫,一道并入林海心中,堵得慌。
张护院与小安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前者是累的,后者却是因为心神所受震撼太过巨大,以至于久久喘息不能回神。
张护院和小安是老相识了,彼此早就娴熟无比,关于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面对妖邪,林家已经无能为力了,家中独子都差点死在城北,这一趟能活命就不错了,还谈什么救人。
在小安的肩膀上拍了拍,权当始终安慰,张护院皱眉看着前方作乱的诡怪尸妖,对林清和与林海以及南綺容三人拱手:
“请老爷,少爷,少夫人先行进车厢,张某与小安一定平时保护你们周全!”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张护院是林清和招揽进来的老人了,多年来人事变动,林府对他从无亏待,而今大难临头之际,也显出了老人用人看人的高明,林府家中的下人虽然也有在混乱中趁机卷银子跑的,可也不乏有张护院这种忠义之人站出来忠心护主。
林清和沉默点头,似乎是没有听到张护院的少夫人一词,南綺容也是面容平静,反而是大男人林海有些扭捏,不过看老爹和未来媳妇都没有什么,他也就在心理暗爽的承认了。
“张兄弟,我这里有一柄随身的降魔斧,对诡怪有着意想不到的克制作用,你拿去用吧。”
林海将那柄封印有五通邪神的降魔斧,递到了张护院的手上,后者一把接过,对着林家父子笑着点头:
“老爷坐好,张某降魔去也!”
阴魂妖鬼不比那些只知杀戮进食的妖虫,对气血之力颇为畏惧,这张护院常年在林府中好吃好喝的供着,一身气血远超同境高手,叫上修成了诛仙剑胎的小安伺机而动,他们能够逃出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林海正要回车厢安坐,可是刚转身便觉得胳膊上微微一轻,他连忙回头,只见到南綺容一条胳膊下证夹着一方棋盘,一副要在车厢外抵御妖魔的架势。
“你干什么?”
林海皱眉,虽说南綺容也有这不浅的修为,但是顶多也就先天了,他斗法的次数也不少了,深知除非是跨越大境界的法力碾压,否则修士间的斗法很看中手法和自身的临机应对,真要是让南綺容与张护院放对都未必能赢,何况是对敌这么穷凶极恶的妖鬼?
南綺容面对林海这位未来丈夫的威严也豪不怯场,只是扬手飞出数道黑白交杂的华光,快如流星的洞穿了几颗提醒庞大的拦路妖鬼之后,黑白两色光芒在半空中折回,啪啪几声落在棋盘的星点之上,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伴随着肃杀,在棋盘上升起。
南綺容当然犹如女王般的瞥了林海一眼,什么都没有锁,可是举止间俨然一副罩定了你的架势。
林清和开怀大笑,临去车厢前拍了拍林海的肩膀,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便走了,留下林海有些不太放心的站在车厢外头,看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小媳妇。
有了南綺容这一首犹如天降神兵的飞棋之术,所有胆敢拦在林家马车之前的诡怪,都不能阻拦他们的去势分毫,黑白双色华光就像传说中勾取魂魄的地府双无常,每每闪过必有一名妖鬼被洞穿要害,当场身死魂灭。
张护院兴奋的大吼大叫,上前亲自挥舞着马鞭,在拥挤的街道上一马当先的领跑,轮转如飞。
见林海站在车厢门口,死活不肯入内,南綺容淡然的面容上,唇线轻扬,干脆的就和他聊了起来。
不过虽说是聊天,当时正在施法的南綺容也不能太过分心,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讲一些往事,而林海在听,女孩清冽而又绵软的嗓音与手中杀伐果断,纵横来去的棋子,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耳听得那在漫天混乱鼎沸中,清冽的嗓音在身边平静如许的轻响,林海竟在心中生出一中天下美人不过如此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