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笙歌心头的困惑需要有人来解,她甚至需要有人打破她眼前的迷障,告诉她前路在哪里。
她本想着独善其身,可是在她救下第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儿时就知道我,她做不到独善其身了。
笙歌很是恼怒自己的心软。
明明决定了只是过客,不会再沾染是非人情,可为什么偏偏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是那双迷茫还不知世界险恶的眼睛,还是耳边接连不断的哀嚎声。
她看到的,与她在京都卫家所以为的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
她一直告诉自己的都是做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不要自找麻烦。
更不要说她现在只是个弱鸡,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卫家公子的身份。
这样一个身份其实就如同雨中浮萍,看似是救命的希望实则无依无靠。
何去何从……
进一步,从此等待她的就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甚至是朝不保夕。
退一步呢?
游山玩水,恣意洒脱,不理俗事,做一个自在人。
只可惜,在见识了这惨烈的现实后,她好像再也做不来自在人了。
笙歌知道,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她的那颗心其实一如既往有柔软的部分存在。
她退不得,却又看不到前方在哪里。
笙歌苦笑,她应该是最失败的穿越者了吧。
呵,怪不得她没有主角光环,那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一颗主角的心。
她本软弱……
这是笙歌第一次客观的评价她自己。
她没有一往无前的决心,甚至找不到一定要变强的信念。
穿梭数个世界直播,她真的有努力想要改变过什么吗?
不曾……
她看不到的前方,看不透的迷雾,需要有人给她指一次方向。
“把信即刻送出去。”
笙歌封上信封,递给了身边的侍卫。
今天的夜格外黑,只有少数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笙歌觉得自己还真是失败,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心中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若是大圣在这里定然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找依靠么?
这种依赖要不得啊。
“哇哇哇……”
响亮清脆的哭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驱散了笙歌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
笙歌披上大氅,匆匆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这是临时租下的院子,算不得舒适贵气,但胜在干净。
乳娘怀中的孩子瘦小孱弱,有那么一刹那让她想起了阿毛。
心软是种病啊……
“公子,是老奴照顾不周,打扰公子休息了。”
奶娘是笙歌慎重考虑之后买下的。
乱世之中,她救下了这个孩子,免了一死,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王氏表哥帮了她,她帮了这个孩子……
“无碍,我来吧。”
在奶娘的震惊下,笙歌动作熟练的把孩子抱在怀中。
许是识得了笙歌身上的气味,哭闹不休的孩子打了个嗝儿,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笙歌。
许是因为瘦小,所以眼睛看起来格外大,再加上刚刚被泪水冲刷,很是明亮。
“真乖。”
笙歌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眉眼弯弯。
无论什么时候,孩童都能带给笙歌片刻的宁静。
“看来还是公子与小少爷有缘……”
奶娘在一旁讪讪的笑着。
她千哄万哄,可这孩子就是不依不饶的哭着。
谁曾想,卫公子一抱,立刻不哭。
看来人和人之间还真是有缘分这一说的。
“你先下去吧。”
笙歌抱着孩子坐在软榻上,逗弄着这个小孩儿。
有缘吗?
若是有缘的话,为何她没有来不及救下孩子的母亲呢。
生离死别每天都在上演,她为何独独对这个孩子心软了呢。
她虽救下了这个孩子,可却真的没有想好让这个孩子以何种身份留在她身边。
小少爷?
不错。
就当是收个义子了。
反正卫父不是一直催着她定亲大婚吗?
现在她一步到位有了儿子,卫父应该会更开心吧。
笙歌贱兮兮的想着。
该叫什么名字呢。
既然要当成儿子养,她这个做父亲的总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啊。
“卫知秋。”
卫知秋,挺好。
笙歌呢喃着重复了几次,很是满意。
一叶落知天下秋——不求闻达于诸侯,只希望你活有所得。
……
“公子,我们何时启程?”
随同笙歌一起外出游学的侍卫很是不解的询问。
他们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中已经停留半月了,这实在不像公子的风格。
“不急,再等等。”
等什么……
自然是等王氏表哥的回信。
“游学不急在这一时片刻,怎么,看腻了这小城中的风光了吗?”
笙歌一边烹茶,一边笑意盈盈的问道。
小城虽小,但特产不少,这也勉勉强强算是苦中作乐了吧。
“风光?”
“公子,您是在说笑吧。”
见惯了京都的富丽堂皇,小城的萧索实在是有些难以入眼,也真真是为难他们公子了。
公子自幼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仆从成群,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可公子却偏偏怡然自得,比他们适应的还要好。
就连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身体看起来都越发健朗了。
最起码入秋以来,公子不曾染上风寒。
“何来说笑。”
“城西的长华巷中有一家卖炊饼的,据说味道不俗,乃当地一绝,反正闲来无事,不如一同去看看。”
笙歌绝对不会承认,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炊饼二字。
这个卖炊饼的会不会也有一个漂亮小姐姐呢……
侍卫:“……”
怎么办,公子越来越接地气了,如果老爷知道了,会不会砍了他们?
以前的公子是多么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谪仙啊。
唉,都怪他们照顾不周。
不过公子每一次发现的吃食味道都不错,所以,所以……
所以他们还是去吧。
笙歌不伦不类的带着斗笠,坐上王氏表哥所送的马车前往了城西的长华巷。
嗯,她不是来吃炊饼的,她是来见漂亮小姐姐的。
……
“少主,卫玠来信。”
王氏表哥刚刚风尘仆仆进来,脱下大氅准备休息片刻,就听到手下来报。
“你唤他什么?”
王氏表哥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