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在花厅剑拔弩张,唇枪舌战之时,王遮山却只是静静坐着,任眼前人影憧憧,刀光剑影,却只是双眼空洞,如无底深渊,瞬也不瞬。
此时,王霜向众人一抱拳,转身就往花厅外去,马小决突然道:“我也去!”
“如今,各堂还是各司其位最好!”王霜却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与露毓小姐带三少爷走即可!”
马小决眼睛一灰,默默退到一边,龙菜菜正站在他的背后,沉声道:“王管家说得没错!”
卢云笙已经大步上前,帮露毓搀扶起木然不语的王遮山,朗声道:“我去安排!还请各位堂主先在合志堂休息几日再走!”
众人皆抱拳称是,并躬身抱拳送到门口,望了阵子方才陆续回到花厅中,均是静默不语。
常生立在董文竹身边,目送四人离开,轻笑一声,低声道:“想得倒好!”
董文竹但笑不语,捋着胡须眯着眼,目送王霜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豪杰,相见恨晚啊!”言毕突然摇头,转身回到厅内坐下,端起了茶盅。
此时,常生与欧弘书交换了一下眼色,遂一起往花厅外去了。
左雨诗瞧了眼满脸得意的柳仙仙,冷笑一声道:“原来柳堂主是个真俊杰!”
柳仙仙娇笑一声,道:“左堂主这话说的……”
“所以人们才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左雨诗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言毕斜睨了柳仙仙一眼。
柳仙仙顿时不笑了,脸面泛红,回道:“左堂主说笑了!”
左雨诗不再说话,兀自望向厅外天空湛蓝,树影绰绰,正是一派美不胜收的盛夏美景。
马小决和龙菜菜并肩站着,各有所思,保持沉默。
次日清晨,王霜一行人便匆忙离开了洛阳,卢云笙站在尘烟飞扬的道口,默默注视马车缓缓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间,脸上挂着凝重的神色,白刀在他背后闪烁,红缨在风中纷扬起舞。其他众人,均立在侧,无一人发声,却无一人不心有感慨。
董文竹静静立在卢云笙旁侧,突然斜睨这个向来心深似海的盐路豪杰,牵动嘴角微微笑了笑。
常生已经率先往宅内走去,欧弘书默默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最早回去打点妥帖,准备上路。
这一夜,细雨绵绵,深海般的苍穹,涌动着暗蓝与墨黑交叠的斑斓色彩,没有月亮,墨蓝的云彩无穷无尽弥漫在浩瀚天际,仿佛浸泡在清洌池水中,荡漾流淌着瑰丽光彩。
王霜一行,清晨离开洛阳,此时正在迷蒙细雨中急赶夜路。
王霜,露毓与王遮山三人均坐车内,均是不发一语,默契地一起聆听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水雾般的绵密细雨,轻轻掠过影拂烟霄的密林,发出一阵阵催人疲倦的“沙沙”之声,仿佛一阵沉吟,几声叹息,缓慢于深林间游荡辗转。
马蹄“嘚嘚”,稳健而迅捷地沿着密林中一条湿漉漉的小路,向前疾奔。
车内只亮着一盏昏昏油灯,挂在角落里,模模糊糊照着王遮山僵硬的面孔,露毓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不由发出几声叹息。
王遮山仿佛失了所有心智,不知饿寒,不闻周遭。
此时,王霜正默默地坐在二人对面,轻轻阖着双眼,凝神静气,一言不发。仿佛在低吟的雨声中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猛地张开双眼,两道精锐目光,于暗黄灯光中,闪动一阵寒凄冷光,正盯着正要开口的露毓。
王霜将食指搭在唇上,迅速地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同一时刻,露毓亦敏锐感受到,正有一阵携风带雨的煞气,自西面八方包裹而来,眼看就要冲进车内。
王遮山依然钝滞坐着,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到。
王霜与露毓迅速交换眼色,点头间,王霜率先起身,对着紧闭的车门,“咚”地就是一脚。车门陡然大敞,车帘被风雨携卷而起,露出车外幽凄凄的雨夜。
同一时间,露毓已经白刀出手,轻巧自车帘边飞掠而出。
王霜瞧了眼王遮山,一拧眉,“噌”地一发力,整个人旋转翻身,急劲窜进了浓稠如蜜的细腻雨幕。
车外,白烟般的雨雾笼罩四野,车夫正在外打盹,两匹黑马兀自向前奔跑,沉着稳健,健步如飞。
王霜与露毓已经同时轻轻落在了车顶上,分别向两侧观望,但见小路边一丛丛阔叶树木,挤挤挨挨伫立在一起,形成了深不可测的玄阵。
露毓凝神细辨,见不远处,密林影影绰绰,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在湿冷的夜雾中凝视着他们。
天空不断抛落毛毛细雨,逐渐浸湿二人衣衫,一阵湿寒冷气,突然让露毓打了个冷战。
煞气越来越重,如同奔雷,潮鸣电掣,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令人辨不清方向。
“老吕!”风雨中,王霜低头正瞧见打盹的车夫,急忙低声唤他。
他们一行人自洛阳雇了这辆车,是因为这个姓吕的车夫价钱公道,性子和气。此时此刻,杀机突现,煞气漫天,他实在不愿连累这个无辜的车夫,遂更加焦急喊道:“老吕!”
老吕依然没有回答,扯着马缰在细雨中惬意酣睡,摇摇晃晃竟没有听到。
“老吕!”王霜五内具焚,一咬牙,突然轻轻跳下车顶,正稳稳当当落在老吕身边,使大力摇晃他道:“快醒来!”
老吕惊诧地“啊”了一声,猛然惊醒,见细雨中,王霜一双凝重的眸子,正关切地望着自己,遂下意识疑惑道:“怎么?”
“你快走!”王霜蹙眉低声道:“赔你马车!”说话间已经将一枚冰冷的金叶子塞进老吕粗糙的手中,遂伸手一抓,右手已经牢牢握住老吕的肩膀,同时大力一甩。
夜雨凄迷,风烟迷茫,老吕还没来得及看清手中闪光的宝贝,就被王霜“嗖”地甩下车去。他“咚”一声,便落在了又湿又硬的小路上,泥淖与污水同时在他身边溅起。
老吕心中惊怒,还未明白王霜的意思,便看见几十个黑影,正一个接着一个,自小路两侧匝地的密林中飞掠出来,风驰电掣般擦过夜空,乳燕投林般扑向正飞奔向前的马车。
倏尔间,马车奔离了老吕的视线,一群黑衣(百度搜索“daomengren”看最新章节)人,如同集结的吸血蝙蝠般,纷纷随车而去,不一会亦消失在白烟般的雨幕中。
老吕吁了口气,这才将手掌摊开一瞧,不由吃了大惊,那枚亮闪闪的金叶子,够他全家老小吃半辈子。夜风四起,老吕方才从湿冷的水洼里站起身来,遥望着吞没小路踪迹的白雾,感慨万千。
白雾细雨中,王霜已经翻身回到车顶,与露毓背贴着背,端立在颠簸中。二人手中白刀齐齐对着两侧,漫天的黑影已经如箭镞般纷至沓来,于夜色中携带着肃杀寒风。
转眼间,四五个黑影已经率先落在车上,手中“噌”地亮出惨白刀锋,二话不说就劈了上来。
“躲!”王霜大喝一声,抽刀格住右侧夺命的刀锋,左手已经牢牢抓住露毓的肩头。露毓点了下头,双足发力便跳,王霜长啸一声,喝道:“起!”同一时间已经抓起露毓,二人共同发力,王霜趁势一抓,瞬间便轻轻将她抓到自己身后,同时一翻身,自己往车门处飞掠而去。
势如电光,王霜刚到车门处,便见一个黑衣人正提着一口白刀,直直向王遮山劈去。骏马受了惊吓,长嘶一声,突然四蹄飞展,猛烈向前奔去。一时间,马车颠簸,左右摇晃。
露毓稳稳落在车顶,见王霜已往车内去了,心中略微宽慰,当下不敢怠慢,白刀一亮,向后一刺,已经将一个来势凌厉的黑衣人挑下车去。
那人被刺中肩胛,“啊哟”一声便跌下车去,眨眼间,飞马奔驰而过,早已将他断断续续的哀嚎甩在身后。
更多的黑影突然现身在暗夜密林间,倏忽而至,突然一齐扑向车顶。
露毓敛眉咬牙,双脚牢牢钉在东摇西晃的车顶上,右手灵巧转动,格住了直劈而来的每一刀。每一次刀锋相见,都在暗黑中溅起耀目的花火,发出刺耳的刀音。风雨凄凄,露毓突然右手转起刀把,同时左手已经伸进腰间,眼一瞪,牢牢盯住几个黑影的方位,喊了声:“走!”。
一瞬间,几道青白的烟柱陡然出现在浅白的雨雾之中,笔直凌厉,飞散开来,瞬间便击倒几个黑影。只听“啊”的几声,几个人影应声飞弹开来,瞬间落在马车身后雾蒙蒙的小路上。
车厢内,王霜正两腿蹬着两壁,将王遮山挡在身后。他刀锋向前,凌厉迎向络绎不绝的黑衣人。
一个个黑影,利箭般,“嗖嗖嗖”窜进车厢内,手中纷纷亮出雪亮的刀,对准王霜便刺了过来。一口刀,突然杀出来,掠过王霜肩头,直直刺向颓然靠在车厢内壁的王遮山。
“躲!”王霜大喝一声。
王遮山却兀自呆坐着,随颠簸马车左摇右晃,仿佛全然不闻周遭一切。
王霜瞬间额头沁汗,长啸一声,收回双腿,伸手便将王遮山推向角落。同时伸腿一踢,猛地将几个黑衣人踹出车厢。车帘漫卷,“咚咚咚”的落地声,伴着黑衣人的哀嚎。
幽暗凄冷的夜色里,端正立在车顶的露毓,正迎着急劲潮湿的冷风,刀影错落,在一群黑影中“噌噌”直响。白色刀光,如同雪光般寒冷耀目,瞬间便将几个黑影刺穿。收刀间,又有几人落下马车。
这时候,左摇右晃的车顶上,与露毓对峙的黑影已经不多。当中的一个,身形魁梧,浑身上下劲装疾服,黑衣没入夜色,端立于风雨中岿然不动,如同铁塔般肃穆。
露毓在细密雨雾中眯眼细辨,还未辨清几人方位,当中魁梧的黑影却已经手握白刀,对准车厢内,“哧”的一声,露毓还来不及飞身跃起,寒气逼人的冷刀已经径直自车厢顶端插了进去。
露毓讶然,大喝一声,同时飞起一脚,正对准手握刀把的黑影胸口当中。那一脚,附着翻滚咆哮的内力,生生将那崔巍黑影踢了一个趔趄。他向后踉跄几步,手却并未松开刀把。白刀泛着清凌凌的雨光,随着他后退的身子一起向后滑去,同时自车顶拔了出来。
一阵咸腥湿热的血气陡然荡漾开来。
血气刺鼻,于夜色中散开,瞬间便钻进露毓鼻子里,她不由心中一沉,慌忙咬紧牙关,再一次腾空而起,于空中发力,连续几脚,方才将刚于车顶边缘恰好立端的高大黑影踹得飞弹开来。
那黑影瞬间脱离车顶,飞(一秒记住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展而去,“嗖”的一下便消失在苍茫雨雾间。
露毓顾不得继续围堵而来的黑影,白刀横在胸前,一边向外冲杀,一边大喊:“王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