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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晴亲笔所信,终于送到了谢安手中,当瞧见信中那娟秀的小字时,谢安信中惊讶地无以复加。(文學館r />
他早前的猜测验证了,刘晴果然有意想跟他谈判,约他次日到夏口附近一个叫做船木村的小村庄会面,时间是日落之前,倘若谢安在日落之前未曾赶到船木村,刘晴便视为谢安放弃这次的何谈,她将会凿沉夏口的所有船只,不管谢安对夏口爱攻不攻。
“有点意思……”眼瞅着手中的书信,谢安舔了舔嘴唇,毕竟刘晴在信中所写不亢不卑,虽隐晦称赞了谢安几句却又没有曲意逢迎的意思,交涉的词汇字眼很是谨慎,完全没有落于下风的样子,倒像是她主动给谢安一个机会渡江去南郡江陵支援八贤王李贤似的,但是呢,用词却又不曾让谢安心生反感。
“大人要去么?”苟贡在旁试探着问道。
谢安淡淡一笑,随口说道,“去,干嘛不去?——去见识见识也好!”
话音刚落,帐内响起一句充满酸意的嘀咕。
“是呢!老爷可是对她心慕已久呢!”
“……”别说谢安有些纳闷,就连苟贡亦是满脸愕然,莫名其妙地望向一脸醋意独自生闷气的秦可儿。
“大人认得那刘晴?”疑惑地望了一眼一脸吃味表情的秦可儿,丁邱定了定神,低声询问谢安。
“称不上认识吧,只是听人说起过……”谢安摇了摇头,轻笑说道,他口中的人,指的正是他的妻堂兄陈蓦,毕竟当初陈蓦还在冀京时。亦曾与谢安聊起刘晴的事,记得那时谢安还揶揄他口中的晴儿是否是他的意中人。
“其实末将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望了一眼正回忆着过去的谢安,大梁军主将梁乘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机会?”瞥了一眼梁乘,谢安微笑着问道,看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他已经猜到了梁乘想说什么。
“大人,刘晴乃太平军之首,既然此女约大人明日相见,不如末将带些人……”说到这里。梁乘说不下去了,因为谢安正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梁乘啊,你这擒贼先擒王的法子确实不错,可问题是,你真觉得那刘晴会想不到么?”
梁乘闻言愣了愣。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呢,末将献丑了!”
“大人真打算与太平军谈判?”望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对劲的冯何,王淮问出了前者心中想问的问题。
谢安似乎也注意到了冯何脸上的愤色,咳嗽一声解释道,“所谓除恶务尽。以本府看来,自然是全歼刘晴那四万余太平军最好,这样一来,我军支援坑人王李贤的时候。便不必顾虑身背后刘晴是否会与我等为难,可昨日你们也瞧见了,太平军众志成城,置生死于度外。竟用锥形阵险些破了我军的方门阵……强行攻打,我军固然能全歼夏口的太平军不假。但你们说说,这一仗我军究竟会损失多少兵力?两万?三万?四万?”
“……”众大梁军将领低头不语,毕竟昨日太平军士卒的凶狠他们也看在眼里。
“记住了,我军眼下就算加上彭泽、江夏的兵,也不过七八万人,再者,这些兵力不可能全部带到江陵,数来数去本府能用的,也唯有大梁军六万人,倘若一仗损失过半,我等还谈什么去支援李贤?”顿了顿,谢安继续说道,“刘晴之所以会送来书信求和暂时停战,无非是她觉得已无法打赢我大梁军,换句话说,她战意已无,既然如此,诸位倒是说说,究竟是跟一帮已无战意、但是为了自己性命考虑不得不背水一战的太平军士卒继续纠缠,但是放手这边的战果,前往支援身在江陵、腹背受敌的八贤王李贤?”
众将闻言暗自点头,毕竟能当上将军的自然不是傻子,他们当然明白利害。只不过前一日与太平军还是死敌,双方厮杀死伤无数,今日却要坐下来和平谈判,这总归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总归他们是武将,而不是政客。
“先去看看情况吧!——大梁军按兵不动,不过,倘若刘晴胆敢使诡计,假借与本府谈判名义偷偷叫麾下士卒坐船渡江,你等也莫要客气,出兵强攻夏口便是!除此之外,莫要轻举妄动!”
“是!”
“至于随行的人……”谢安思忖了一下,说道,“既然刘晴在信中明言随行之人不得超过十人……苟贡、丁邱、萧离、漠飞,你等与本府一道去!”
“是!”苟贡抱了抱拳,继而忽然想起漠飞不在帐内,又补充说道,“卑职待会会通知三弟的!”
“嗯!”谢安点了点头,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角落心情不佳的秦可儿,忽然笑着说道,“可儿,若是你闲来无事,不如与本府一道去?”
“咦?”秦可儿吃惊地望着谢安,她原以为谢安此行前去会见刘晴,势必会想方设法将她支开,却没想到,谢安却主动邀请她一同前往。
“小……小奴可以去么?”秦可儿试探着问道。
“当然!——为何不可以去?我总感觉,你对老爷我有什么误会……”说话时谢安很是奇怪地瞅着秦可儿,他很纳闷,秦可儿为何会在他提到刘晴时暗生怨气。
“那我呢?”秦可儿身旁的小丫头王馨瞪大眼睛说道,“哥,军营里闷死了,你也带我去好不好?”
“好好好……”谢安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嘻嘻!”小丫头得意地笑了笑,一脸欢喜地对秦可儿说道,“可儿姐,我跟你一道去!”
“嗯……”秦可儿轻轻应了一声,微笑地望着小丫头。
这一幕,看得谢安很是纳闷。古怪的眼神来回扫视着秦可儿与小丫头,诧异说道,“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也难怪谢安心生纳闷,毕竟秦可儿与王馨之前的关系那可是相当恶劣的,秦可儿叫王馨蠢丫头、死丫头,而王馨则骂秦可儿野狐狸、不要脸的女人,这两人若是呆在一起,那简直比五百只鸭子还要热闹。
“不告诉你!”王馨哼哼着说了句,似乎依然很在意前几日被谢安无意间冷落的事。
在秦可儿发自内心的会心笑容下。谢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摇头说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吧……时辰不早了,起程吧。去会会那天上姬刘晴!”
吩咐完毕,谢安便带着秦可儿与小丫头王馨,在苟贡、丁邱、漠飞、萧离等两百余名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的护卫下,前往夏口南面那个称之为船木村的小村庄。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船木村,便是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村子,不过有时夏口、江夏等大城督造战船时。其村中村民临时也客串一下木匠,毕竟以捕鱼为生的村子,村中居民大多懂得造船的木匠活。
临近村口时,谢安便叫那两百余刺客在村外等候。毕竟刘晴有言在先,进村子的时候任何一方的人数不得超过十人,以免引起误会。因此,谢安便叫那些刺客在村外的树林中巡逻、戒备。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谁能肯定那刘晴会不会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将谢安掳走来胁迫大梁军就范?要知道先前大梁军的梁乘就想这样对付刘晴来着。
“好小的村子呀……”在走入船木村的时候,小丫头王馨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秦可儿闻言低声解释道,“这等牧渔为生的村子,自然无法与咱广陵郡相提并论,咱广陵郡郡城,可是有三千户人家以上……不过话说回来,这也算是比较大的村子了,你瞧,村子里好歹还有六、七十户人家,都差不多是个小县的人数了,我记得最小的村子呀,全村总共才只有十来户人家……”
“十来户也叫村子?”小丫头纳闷地眨了眨眼,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直以为村子都是跟她的故乡广陵郡差不多大。
对此谢安倒不感觉意外,毕竟他早些年居住在广陵郡十里荷塘的苏家镇时,镇上也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毕竟村子嘛,自然无法跟广陵、金陵、江夏这等动辄数千户居民、数万人口的郡城相提并论。
“大人!”先行一步到村里探路的苟贡回来了,抱拳说道,“卑职打探过了,村里人说并未见过外乡人,看样子,那刘晴似乎还没到……”
“呵,是么!”谢安淡淡一笑,也不在意,问道,“对了,村里有没有酒楼?”
苟贡摇了摇头,说道,“酒楼没有,客栈倒是有两家……卑职已包下了其中一家环境较好的,大人请!”
“嗯!”谢安点了点头,忽然瞥见路旁有不少村内居民盯着自己这一行人观瞧,小声说道,“谨记莫要扰民……唔,就按当初我等在广陵的时候办吧!”
苟贡会心一笑,拱手说道,“是,长孙武、长孙公子!”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到苟贡用这个称谓来称呼谢安,秦可儿不由面色微红,心口不禁砰砰直跳,忍不住用略带幽怨的目光望了一眼谢安。毕竟她就被谢安假冒这个名字用重金从广陵的迎春楼赎出来的,从自由之身沦落为某个男人的私宠禁脔。
跟着苟贡来到了那家客栈,说实话谢安确实有些失望,一楼大厅的摆满了长桌跟长凳,简直比冀州兵的军营里还要简陋许多,二楼的房间更是能用清爽二字来形容,屋内只有一面方桌、四条凳子以及一张床榻,除此之外,啥也没有,饶是秦可儿走进屋内的时候,亦不禁皱了皱眉。
唯一值得称道的,客栈的伙计倒是嘴甜,管谢安一口一个叫老爷,管秦可儿一口一个称呼夫人,这让秦可儿心中不由有些欢喜。
不过也有对此不满的,比如说小丫头王馨,毕竟这名店小二一口一个观她叫做小姐。
在大周,小姐这个称呼并非像后世那样带有贬义,它有诸多含义,比如称呼素不相识的女子。比如称呼某位出身高贵的世家千金,而在此刻,它代表的是后者的意思。
“我不是……他是我哥,可儿姐是我嫂子!”小丫头气呼呼地瞪着那个乱说话的店小二。
可能是被小丫头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到了,店小二慌慌张张地逃出了屋外,瞧着小丫头那气地满脸涨红的模样,谢安等人哄笑不已。
“光吃零食不长个,知道么?——得到教训了?”谢安借此机会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小丫头。
与偏爱甜食糕点的长孙湘雨一样,王馨偏爱果脯。也就是果子干,以往为了攒钱给她娘亲看病,小丫头可舍不得花钱买果脯,毕竟那玩意要比新鲜的果子贵上好几倍,不过自从遇到了谢安后。财大气粗的谢安自然不会在乎那点钱,别说谢安,就连苟贡、丁邱等人路经大城时,也不忘替小丫头带点当地的果脯过来,毕竟小丫头人缘确实不错。
本来就因为长期吃苦挨饿营养不良,如今又因为偏爱果脯而挑食,这使小丫头看起来越发娇小。明明已到十六岁及笄之龄的她,看起来就跟十三四岁似的,跟近年来逐渐老陈的谢安与端庄艳丽的秦可儿呆在一起,倒还真像是前两者的女儿。也难怪那名店小二会认错。
“倘若妾身有馨儿这么一位女儿,倒也不错呢……”秦可儿遮唇窃笑着,同时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谢安,只可惜后者忙着取笑小丫头。并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那份期待。
“可儿姐都取笑我!”见最近关系颇为密切的秦可儿都取笑自己,小丫头越发恼羞成怒了。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气鼓鼓地撇过头去,不理睬谢安跟秦可儿二人。
一会儿工夫后,酒菜便上齐了,不得不说,这个客栈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是菜色倒是丰富,有鱼有肉,更难得的是,还有不少山珍野味,尤其是香菇,很是令谢安感到意外,毕竟他很喜欢这种一条腿的食补菜品。
喝着温热的酒,吃着在大城也难得吃到的山珍野味,这一顿饭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可刘晴依旧未曾露面。
苟贡实在忍不住了,古怪说道,“大人,那刘晴怎么还不来?莫非其中有诈?”
“不急不急!”谢安笑了笑,忽而回头望向屋内角落,望着站在那里的漠飞古怪说道,“漠飞,你确定不过来吃点喝点?”
“大人好意卑职心领!”漠飞低了低头,婉言拒绝了。
“大人就别难为三弟了,”苟贡笑着说道,“三弟是个怪人,无法忍受跟许多人呆在一起,更何况是一同用餐,您就让他独自在角落站着吧,这样他才会感到心安。”
谢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而就在这时,客栈外远处传来一声哨响,类似鸟鸣般的哨响。
“来了!”丁邱面色一声,出言提醒谢安。
“姗姗来迟啊……”轻哼一声,谢安放下筷子,接过秦可儿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目视着房门方向,等待着天上姬刘晴。
不多时,房门轻轻推开,天上姬刘晴带着杨峪、齐植二人走了进来,瞧见谢安,轻笑说道,“小女子来迟一步,还望尚书大人恕罪!”
“哼!”冷笑一声,苟贡不悦说道,“夏口距此不到十里,我军军营距此十五里,何以我家大人到此地足足一个半时辰,你方才姗姗来迟?”
“你等当真有意要与我军和解谈判?”丁邱罕见地帮腔。
“诶,”抬手阻止了苟贡与丁邱二人,谢安目视着刘晴良久,轻笑说道,“苟贡、丁邱,不得无礼,依本府看来,刘晴小姐绝非是有意来迟,比如说为了占据谈判桌上的主导权,因此故意来迟,令我等心烦意乱什么的,绝非是这样……对吧,刘晴小姐?”
“……”刘晴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不禁有些惊讶,毕竟她故意来迟一步,本意就是跟谢安所说的一样,打算借此占据主动权罢了,这是一种谈判的惯用手段。没想到,却被谢安一语拆穿。
“当然不是……”微微一笑,刘晴歉意说道,“实在是有些事耽搁了,尚书大人可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摆了摆手,谢安笑容可掬地说道,“此乃我大周境内,本府身为朝廷命官,理所当然是东道主,乃是主人,在此等候客人这是应该的!——主随客便嘛!哪怕是不速之客……”
句句话中带刺啊……
秦可儿有些惊讶地望着谢安,惊讶于谢安说话竟然如此不给刘晴脸面。
刘晴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她哪里会听不出谢安话外之意,他无非是在暗讽太平军是不被大周冀京朝廷认可的不速之客,即叛国谋朝的贼军。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峪闻言双目一眯,右手缓缓按向刀柄,而就在这时,屋内顿时升起一股凌厉的杀气,杨峪下意识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漠飞正站在角落,冷冷地瞅着他。
尽管现在还是白天,杨峪并不畏惧漠飞这个在夜里简直如梦魇般可怕的刺客,但是一想到左手的伤势尚未痊愈,他心中多少也有些发憷。
“好了,此番来是谈判,剑拔弩张的做什么?——对吧,尚书大人?”说话时,刘晴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秦可儿,对于这个女人竟然也在场而感到莫名的惊讶与不安。毕竟事到如今,刘晴依然还是想不明白,秦可儿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谈判?说的是呢……”谢安轻笑一声,抬手请刘晴入坐,在凝视了后者半响后,忽而笑着说道,“知道么?想弄死你的人,可是有不少呢!”
刘晴面色一愣,眼中露出几分异色,在她身旁,齐植与杨峪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而与此同时,苟贡、丁邱、漠飞亦纷纷拔出匕首。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绷紧的弓弦般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