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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栋,是文钦文大人的弟弟?——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在乘坐马车前往京师游骑副都督文栋的府上时,谢安好奇地询问着同坐在马车内的梁丘舞与长孙湘雨。
梁丘舞点了点头,轻声解释道,“安,你来冀京才一年罢了,有些事不知也不奇怪……文钦与文栋,乃一母所生兄弟,乃冀京四镇之一,文家后起之秀,不过,在数年前,不知为何,文栋与文家人闹翻了,搬出祖宅,从此不与文家的人来往,而文家,也当做没有这个族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兄长贵为光禄寺卿、统领北军禁卫,而弟弟却仅仅只是五品京师副都督……”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继而好奇问道,“文钦兄弟关系很好么?”
梁丘舞轻叹一声,解释道,“总归是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是故,尽管文栋将军被驱逐出文家,可文钦文大人依旧在暗中关照着,尤其是这两年,文钦文大人已继承文家家业,成为文家现任当家,因此,他兄弟二人倒也比以往走得近了……”
“这样啊……”谢安点点头,忽而纳闷问道,“既然他兄弟二人关系这般密切,便能排除掉为继承家业导致不合这一可能……为何文栋将军会与家人闹翻呢?”
话音刚落,坐在角落的季竑沉声说道,“只是因为文将军素来与殿下交好,而文家……谢少卿也知道,文家早已投向太子李炜!”
谢安闻言一愣,诧异问道,“季先生的意思是,文栋文将军,乃李贤殿下一方的人?”
“并非殿下一方的人,乃是殿下至交好友,是在这冀京,殿下少数能够袒露心腹的至交!”更正着谢安的话,季竑连连摇头说道,“因此,在下说什么也不信,殿下竟会杀害文将军一门家小……”
深深望了一眼季竑,谢安默然不语。
而这时,坐在马车内的长孙湘雨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是奴家害了爱哭鬼,使他凭空遭遇这般劫难……”
谢安愣了愣,诧异说道,“湘雨,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此浅显的事都想不到么?”责怪似地望了一眼谢安,长孙湘雨叹息着解释道,“昨日在我长孙家府上,奴家与爱哭鬼预谋,欲借你的表现说服奴家父亲……太子李炜误会了,他误以为爱哭鬼那是在设计铲除你,毕竟那时谁都知道,你与太子李炜已联手……”
“安,你与太子李炜联手?”梁丘舞诧异地望向谢安,一脸的难以置信。
也难怪,毕竟梁丘舞对太子李炜的印象极其差,要知道当初,由于长孙湘雨闲着无聊,算计众人,使得太子李炜误以为四皇子李茂将返回冀京,心中大急之余,兵行险着,在梁丘舞酒水中做手脚,欲侵犯她,要不是谢安偶然撞破了太子李炜的奸计,她梁丘舞早已**于太子李炜。
直至如今,梁丘舞依然对于此事耿耿于怀。
或许是注意到了梁丘舞心中的不悦,长孙湘雨替谢安辩解道,“舞姐姐先别急着气恼,容奴家说句话……安哥哥之所以会与太子李炜联手,无非是因为奴家,因为安哥哥不欲将奴家让给李贤呢……”说到这里,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得意的事,笑嘻嘻地望了一眼谢安。
梁丘舞虽说脑筋不甚活络,但也不蠢,经长孙湘雨这一解释,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对于谢安背着自己一事,依旧感到有些不悦。
[回家再治你!]
谢安显然从梁丘舞眼中瞧出了些什么,讪讪一笑,连忙岔开话题,顺着长孙湘雨的话题说道,“湘雨的意思是,此事因我等而起?”
“唔,”长孙湘雨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昨日爱哭鬼为了你试探安哥哥,曾说过要与安哥哥比试文采,倘若安哥哥输了,则要辞去一身官职,永不踏足仕途……”
“可我不是没输么?”谢安诧异问道。
“安哥哥是没输,但是,太子李炜却不知其中具体,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谁都认为是安哥哥输了,不是么?——就连安哥哥自己也这般觉得……”
“你是说……”好似是想通了什么,谢安眼中露出几分惊色。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心中所想,长孙湘雨点点头,正色说道,“不错!——在太子李炜看在,安哥哥这一枝已废,已无法再助他对付爱哭鬼……唔,对付李贤,他以为奴家会嫁给李贤……试想一下,以李贤的威望,再加上我长孙家在冀京的势力,足以与太子李炜抗衡!——因此,太子李炜便想在李贤娶了奴家,坐大势力之前,先将李贤铲除!”
“嫁祸?”
“嫁祸!”长孙湘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昨日扮作季竑的贼人,多半是太子李炜手下异士,知季竑武艺高强,因此另叫一人,引开季竑,继而扮作季竑的模样,骗走李贤……”
“原来如此……”望着季竑悔恨的模样,谢安恍然大悟地说道,“而当时李贤殿下正值输了赌约,心情沮丧,不复平日机智,没有提防,因此被人所乘……”
“多半是这样了……”长孙湘雨幽幽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驾驶马车的费国一撩马车的帘子,说道,“大人,两位夫人,到了!”
与屋内众人对视一眼,谢安一撩官袍走下马车,只见在一座府邸之外,数百北军将士与数百东军骑兵正僵持着,火药味极重,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隐约间,谢安甚至还看到文钦满脸怒色,正指着陈纲破口大骂。
“陈纲,我文钦平日里敬你是条汉子,不想因为此事挑起东军与北军争端,你给我让开!听到没有?让开!”
“文大人息怒……”陈纲抱了抱拳,强忍着怒气劝着。
只可惜,眼下盛怒异常的文钦显然听不进劝,只见他抬起右手,目视着陈纲冷冷说道,“陈纲陈副将,本府再说一遍,你他娘的给我让开,否则……”
话音刚落,五百北军禁卫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惊地三百东军将士亦举起长枪,严正以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旁边传来一声暴喝。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你等欲做什么?——放下兵器!”
那一声暴喝,犹如虎啸山林,骇地在场众人心中惴惴不安。
“何人大呼小叫?”暴怒的文钦猛地转过头来,却震惊望见,梁丘舞浑身上下笼罩着淡赤色的气息,提着宝刀大步走来,但见她虎目一扫在场众人,被她眼神扫到的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就连盛怒下的文钦,脸上的怒色已稍稍退下几分,向梁丘舞抱拳行了一礼,不亢不卑地说道,“梁丘将军,此事与东军无关,还望梁丘将军行个方便……”
望着文钦脸上的怒色,梁丘舞收起周身那团仿佛火焰般的气息,轻声劝道,“文大人,令弟的事,本将军已听说了……本将军以为,事情未曾查明之前,文大人还是莫要鲁莽为好……”
“未曾查明?”文钦闻言大怒,从身后拽出一个看似只有**岁的男童,怒声说道,“我弟一家四口,一妻一妾,一个孩子,可眼下呢?只剩下我这年仅八岁的侄儿!——躲在壁橱里数个时辰,方才逃过一劫!”说着,他蹲下身,双手抓着侄子的肩膀,强忍着怒气说道,“邱儿,告诉大伯与这里所有人,是谁杀了爹爹、娘亲、姨娘?”
在谢安与梁丘舞默然的目光下,那叫做文邱孩子一脸惊恐地死死抓着文钦的衣角,一个劲地缩在他身后。
见此,文钦黯然叹了口气,抚摸着侄儿的脑袋,温声劝道,“邱儿,别怕,告诉大伯,究竟怎么回事……大伯定会叫那凶手血债血偿!别怕……”
经大伯安慰,文邱脸上的惊色这才缓缓退下,死死抓着大伯文钦的衣角,怯怯说道,“昨夜,爹爹与娘亲、姨娘正与我在屋内玩耍,忽听院子来报,说八皇子李贤叔叔来拜访……”
“还叫什么李贤叔叔!”文钦怒声骂道。
文邱缩了缩脑袋,见此,谢安走前几步,抬手阻止了文钦,继而蹲下身,微笑说道,“然后呢?”
怯怯地望了一眼满脸怒色的文钦,文邱怯生生说道,“然后爹爹就叫姨娘带着我到房中休息,爹爹与娘亲去接见了八皇子李贤……”
“唔唔,接着说,后来怎么了?”
“我上榻后,姨娘出去了一趟,我睡不着,想吓吓她,所以就藏了起来……”
“哦,”微微一笑,谢安和颜悦色地问道,“所以,你躲在壁柜里么?”
“嗯!”文邱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不想叫姨娘找到,所以藏得很好……我起先以为是我藏得好,可是……”说着,他双眼中便浸满了泪水。
“可是怎么了?”抚摸着文邱的脑袋,谢安温声说道,“别急,慢慢说……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快擦掉,要不然其他人可要笑话你的哦!”
在文钦诧异的目光下,文邱点点头,用袖子擦掉了眼泪,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继续说道,“等了好久不见姨娘来找我,我想出去吓吓她……后来就听到爹爹、娘亲的惨叫声,我吓坏了,不敢动……后来姨娘过来打开了柜子,见我躲在里面,姨娘也吓了一跳,叫我呆在里面,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然后就关上了柜子……后来,我又听到了姨娘的惨叫……”
由于文邱说得断断续续,谢安着实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大抵就是李贤去拜访文栋,文栋带着自己的妻子接见李贤,叫小妾领着儿子回房休息,可文邱这孩子却睡不着,趁着其父亲小妾离开屋内的机会,藏在了柜子里。
而此时,李贤突然一反常态,大开杀戒,杀死了文栋夫妇二人,文栋的小妾多半是撞见了此事,惊慌间打算躲入柜子里,却不想发现柜子里藏着正室的儿子,因此,她嘱咐文邱呆着别动,莫要出声,继而跑出屋子,只可惜被李贤撞见,因而殒命。
想了想,谢安拍了拍文邱的脑袋,站起身来,回顾文钦与梁丘舞说道,“总之,我等先入府查看一下现场,文大人与你侄儿请随同,不过,诸位北军将士,还是留在这里,可好?——文大人放心,倘若此事真乃李贤殿下所为,无论是朝廷还是陛下,都会给文大人一个公道,而倘若文大人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鲁莽行事,非但触犯我大周刑律,更为叫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如何?”
文钦深深望了眼谢安,默默地点了点头,正要与谢安等一同入府,忽然瞥见了远处的季竑,面色微变,怒声斥道,“季竑?!——来人,拿下此贼!”
谢安愕然地回头过去,心中暗骂季竑不知轻重,要知道,他方才明明已经提醒过季竑,叫季竑莫要下马车,只可惜,季竑担忧李贤安危,这下倒好,被文钦逮个正着。
见一干北军虎狼之士一拥而上,将季竑按到在地,谢安微微皱了皱眉,犹豫说道,“文大人……”
仿佛是猜到了谢安心中所想,文钦眼中露出几分不悦,说道,“谢少卿,本府敬重谢少卿在勘查案件之事上本事非常,因此愿听谢少卿一劝,可谢少卿若是要执意包庇凶手的话,本府便信不过谢少卿了……”
尽管清楚季竑是被冤枉的,甚至于,就连李贤也是被冤枉的,但是见文钦将话说到这份上,谢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北军将士将其季竑捆走。
不难想象,季竑这回被押到光禄寺,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请!”见谢安终究没有阻止自己叫人拿下季竑,文钦眼中露出几分感激。
望着季竑被押走,谢安暗自叹了口气。
“请……”
一干人走入文栋将军的府邸,勘查线索,事实证明,谢安方才的推断没有什么差错,现场的血迹证明,一切正如谢安那般推断无二,而在前院厅堂内,谢安众人发现了正呆呆望着墙壁上血字的八皇子李贤,在旁,东军四将之一的罗超持枪站着。
比起谢安印象中英姿飒爽的八皇子李贤,眼下的他,着实要狼狈地多,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这叫人很难不将他与呈现在眼前的凶案联系起来。
顺着李贤那呆滞的目光望去,厅堂正对面那洁白的墙壁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六个大字。
[杀人者,李贤也!]
“殿下?”走上前去,谢安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或许是听到了谢安的呼唤,李贤转过头来,一脸的失魂落魄。
见此,谢安皱眉问道,“殿下,你知道这是在哪么?”
李贤木讷地点点头,语无伦次地说道,“文……这是文栋的府上,对不对?他……这……”说着,他望了一眼不远处。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二人横尸在地,一男一女,毋庸置疑,便是文钦的胞弟文栋夫妇二人。
皱眉望了一眼那两具尸体,谢安沉声说道,“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王……我……我不记得了……”李贤一脸痛苦地捂着额头。
“不记得了?好,好!”文钦闻言大怒,怒声骂道,“既然如此,本府来告诉你,你杀了我弟弟一家四口!——李贤,我文钦虽说与你政见不合,投身于太子殿下麾下,屡屡与你作对,可我弟弟有何过错?他一向视你为至交,我屡劝不从,为此,我弟甚至不惜与家族反目……你就这般报答他?”
“不……小王没有……”李贤一副失魂落魄,连连摇头。
“你还敢狡辩?!”文钦双目瞪大,拔出腰间宝剑要与李贤拼命。
谢安见此大惊,大声呼道,“费国!”
费国点头会意,几步上前,卸下文钦手中宝剑,将他制服。
本来,费国作为太平军安插在大周势力的六神将之一,武艺自是高超,仅比梁丘舞与金铃儿弱上一筹,文钦又如何是对手?更何况眼下文钦已愤怒地失去理智,也因此,三下两下就被费国制服。
“放开我,放开我!”文钦怒声呵斥,连拽带踹,挣扎着向李贤靠近,奈何费国在背后从肋下制住其双臂,深吸一口气,愣是叫文钦无法进前一步。
“文大人息怒,待本官先问问李贤殿下……”好言劝了文钦几句,谢安回头望向李贤,正色说道,“李贤殿下,你还记得,前来文将军府上的事么?”
“小王……小王……”捂着额头思忖了一番,李贤摇头说道,“小王实在记不得了,只记得……”
“只记得什么?”
“只记得小王与文栋在此饮酒……”
“然后呢?”
“然后小王喝醉了……不不不,是季先生喝醉了……”
“……”谢安愣了愣,继而意识到李贤指的是假扮成季竑的金铃儿,紧声问道,“然后呢?”
李贤思忖了一番,回忆道,“那时季先生说要回去,小王便与文栋告别……”
“再后来呢?”
“再后来……”李贤眼中露出几分莫名的惶恐,喃喃说道,“再后来就这样了……小王睁开眼时,文栋夫妇二人已死在面前……”
“墙上的字,是殿下题的么?”
呆呆地望了一眼墙壁,李贤摇摇头,又点点头,喃喃说道,“小王记不得了……好似有题字,又好似没有……不过小王绝对不会题这样的字!”
谢安连问了几遍,只可惜李贤一问三不知,他这番举动,更是惹是怀疑。
无奈之下,谢安只好叫人将李贤先押到大狱寺的牢房,毕竟旁边文钦差点将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默默地望着苏信等人将李贤押走,谢安望了一眼墙上所写的血字,压低声音询问着身边的长孙湘雨。
“是他笔迹么?”
望了一眼李贤被押走的背影,长孙湘雨微微叹了口气。
“很像……”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
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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