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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东公府么?
是曾经年幼的自己所居住的地方?
站在东公府东南侧的小门外,陈蓦神色复杂地望着那高耸的府邸围墙。【】
在他身旁不远处,廖羈肼眈醣Ы63皇贝蛄孔懦螺氲囊痪僖欢?
忽听吱嘎一声,东公府的小门打开了,谢安从府内走了出来,望了一眼小门外这条小巷的两旁,见没有什么人迹,遂朝陈蓦招了招手。
“大舅哥,这边!”
听闻召唤,陈蓦抬脚走了过去,刚要跨过小门门槛,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犹豫说道,“她……”
仿佛是看穿了陈蓦心中的顾虑,谢安笑着说道,“大舅哥放心,眼下这个时辰,舞还在军营训练东军,小弟已支开了此地的家丁,我等从此处进出,绝不会叫她得知……大舅哥暂时还不想与她相见吧?”
陈蓦闻言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感激地望了一眼谢安,抱拳说道,“多谢了,兄弟……”
堂堂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竟然称自己为兄弟……
谢安心中美滋滋的,笑着说道,“大舅哥言重了,舞乃小弟妻室,这样算来,小弟亦算梁丘家半子……”
陈蓦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神色,显然是认同了谢安这句话。
顺着廊庭,谢安领着陈蓦等人前往后院的小祠。
期间,陈蓦的表情始终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时而神色紧张地打量着两旁的府内建筑,时而又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见此,谢安问道,“有什么印象么?”
陈蓦缓缓摇了摇头,望着那一片竹林,喃喃说道,“似曾相识,却又难以断定……兄弟猜得不错。十岁之前的事,为兄实在是记不得了……”
望着陈蓦脸上焦虑的神色,谢安连忙劝道,“大舅哥莫要着急,此事记不得!――记忆这种事,强迫自己去回忆,反而事与愿违!”说着,他望了一眼身后距离他二人有数丈远的廖羈肼眈醵恕q沟蜕羲档溃安还八祷乩矗〉苡屑率翟谂幻靼住菪〉芩缶烁缒鞘币驯辉崛肓呵鸺液幽诘淖媪辏我曰嵊胩骄渡瞎叵的兀炕钩晌颂骄谌魉В俊?
陈蓦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喃喃说道,“大致的事,为兄记不清了,只记得。为兄曾经跟着几拨山贼在芒砀山落草……呵,总之就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陈蓦露出几分自嘲之色。谢安连忙说道,“大舅哥言重了,大舅哥那时才不过七岁,能活下来已属不易,又何以苛求其他?”
陈蓦望了一眼谢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此大概过了四五年吧,朝廷频频派军围剿芒砀山的强盗,终有一日。山寨被攻破……”
“有大舅哥在,依然被攻破?”谢安吃惊地望着陈蓦。
陈蓦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为兄那时不过十一二岁,又无人教授武艺,兄弟以为,为兄一人便能挡住那成千上万的周军?”
谢安这才恍然大悟,好奇问道,“那大舅哥如何练就如今这般高超武艺?――以小弟看来,大舅哥的武学招数,很杂、很凌乱,有点像是……”
“像是什么?”
兼于与陈蓦的关系已不同当初,谢安也不隐瞒,如实说道,“有点像是街头打架,而不似武将……”
“咦?”陈蓦闻言诧异地望着谢安,惊讶说道,“兄弟竟有这般眼力?莫非兄弟亦是习武之人?”
见陈蓦似乎误会了,谢安笑着说道,“大舅哥误会了,其实这并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吕公……”说到这里,他偷偷望了一眼陈蓦的表情,小心翼翼说道,“就是被大舅哥挑断手筋的那位吕公……”
陈蓦无言地张了张嘴,在沉默了半响后,犹豫问道,“是熟人么?”
谢安听出了陈蓦话中的深意,闻言点点头,说道,“吕公乃南国公,冀京四镇之一,与东公府乃世交,据小弟所知,吕公与老梁丘公以及东镇侯私交极深,据说,大舅哥出生的时候,吕公还抱过大舅哥……”
“……”陈蓦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继而长长叹了口气,严肃而诚恳地对谢安说道,“兄弟,若他日有时机的时候,替为兄向吕公传句话,待他日为兄完成夙愿,定亲自登门南公府,自刎于吕公面前,以偿还这笔血债!――但是眼下,恕为兄还不能死,为兄还有许多要事要做!”
好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望着陈蓦那严肃而诚恳的表情,谢安为之动容,想了想后,试探着问道,“大舅哥所说的要事,莫非就是推翻大周、复兴南唐?”
“……”陈蓦双目一凝,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没有说话。
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见陈蓦并不想聊这方面的事,他微微叹了口气,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岔开话题说道,“说起来,大舅哥所用的招数那般凌乱、繁杂,莫非,有许多人教授大舅哥武艺?”
见谢安忽然岔开话题,陈蓦愣了愣,在明白了谢安的良苦用心后,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微笑说道,“兄弟误会了,为兄那时活着尚且不易,哪有闲钱去武馆请武师传授武艺?”
谢安闻言愣了愣,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说道,“大舅哥可别说,你这身武艺,皆是自学成才……真、真的?”
“兄弟何以这般惊讶?”陈蓦不解地问道。
“何以这般惊讶?”谢安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呆呆地望着陈蓦。
要知道据他所知,他的妻室梁丘舞四岁便开始习武,由她的祖父老梁丘公细心教导,苦练十余年,这才成就了如今的[炎籪威名。
据严开、陈纲等人所说,老梁丘公不止一次地夸他的孙女梁丘舞武学天赋极高,远远在她之上,然而。如今谢安这位大舅子梁丘皓,从未经受过正规的训练,也从未有人细心教导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琢磨,与街头巷尾与人打架斗殴的经验,便达到了这种地步,其武力,竟反而要在其堂妹梁丘舞之上……
这是怪物啊!
倘若在世人眼里。梁丘家的人都是怪物,那么这位,就是怪物中的怪物啊!
自己这位大舅子的武学天赋,竟还在自己的妻子梁丘舞之上……
可惜……
真是可惜……
如果他能经受老梁丘公的正规教导,其武学的造诣,恐怕是无人能敌……
谢安暗自替陈蓦感到遗憾,不过一想到他如今也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敌,谢安倒也释怀了。
正应了那句话,是金子总会发光,凭着陈蓦那百年不遇的武学天赋。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都会成为世间罕见的猛将。
“兄弟怎么了?为何一副见了鬼的神色?”见谢安望着自己久久不说话。陈蓦不解问道。
谢安闻言回过神来,摇摇头苦笑说道,“小弟只是觉得,大舅哥当真是十分厉害……舞自幼便跟老梁丘公习武,苦练十余年,才有如今这般武艺,而大舅哥无人教授武艺。竟然比舞还要厉害……实在是……”
“哦,这件事啊……”陈蓦笑了笑,释然说道。“我那堂妹尚年幼,比不上为兄实属正常……她今年才十八岁吧?”
喂喂,这根本不是什么年纪的差距好吧?
舞自幼经过系统而正规的教导,而你这十几年来一直处于颠沛流离之中,结果到头来,你比舞还要强,这种事……
不愧是梁丘家的男丁……
怪物中的怪物!
强自压下心中苦笑不得的心情,谢安点点头,顺着陈蓦的话茬说道,“是……呢!”
以陈蓦那足以媲美梁丘舞的简单想法,如何猜得到此刻谢安心中的震惊,微微一笑,继而叹息着继续说道,“那时为兄不知真正身份,直道是战乱孤儿,是故,便随波逐流地活着,与一些同为孤儿的弟兄,占山为王,以打劫过往商队为生……”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几分自嘲与惭愧。
“后来呢?”
“后来就如同芒砀山那次一样,地方官府派了一支军队围剿我等……当时为兄亦有些本事,自然不肯像前一次那样狼狈逃走,遂和同伴与官兵交战……一番恶战,为兄那些弟兄一个个战死,剩下的都逃走了,只剩下为兄与千余官兵……为兄将他们全杀了!”
谢安闻言惊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一个人对一千多人?”说着,他忽然想起梁丘舞曾在冀北战场暴走的那件事,古怪说道,“大舅哥莫非就是在那一日……”
“不错!”陈蓦淡淡一笑,喃喃说道,“也就是在那一日,为兄这才发现,为兄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天赋,当为兄处于愤怒时,身体中涌出难以言喻的力气,源源不断……”
“……”
“但是正如为兄方才所告诉你的,[炎气]……不,[雾炎]是一柄双刃剑,只是那时为兄不明就里,还道是上天赐予的天赋,胡乱施展,结果,在将那一千余官兵杀尽后,为兄只感觉心口处一阵剧痛,继而,整个人都仿佛要裂开般,痛地不省人事……”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暗自说道,果然,这等高频率地加快人体新陈代谢,无论是对血管还是心脏而言,都是一种无法估量的损害……
“后来呢?”谢安问道。
“后来……”在谢安无比惊愕的目光下,陈蓦眼中浮现出几分柔柔情意,喃喃说道,“有一位妇人救了为兄……”
“耶?”望着陈蓦眼中那丝丝情意,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嘿嘿一笑,说道,“有夫之妇?”
“唔?――唔,有夫之妇……何以这般怪异看着为兄?”陈蓦疑惑地望着冲着他挤眉弄眼的谢安。
“大舅哥,可以啊!”用手肘推了推陈蓦,谢安嘿嘿笑道,“莫要装蒜,嘿嘿!”
“什么?”陈蓦依旧是一副疑惑神色。
啊,不愧是梁丘家的人。沟通好费力……
暗自苦笑一声,谢安眨了眨眼,说道,“大舅哥不会是爱上那位有夫之妇了吧?――莫要狡辩哦,大舅哥那种眼神,小弟一看就看出来了!――她在哪里呢?大舅哥的心上人……嘿!”
在谢安诧异的目光下,陈蓦脸上隐隐浮现出几分落寞与哀伤,摇头说道。“八年前她便病逝了……”
“耶?”谢安傻眼了,不知所措地望着陈蓦,低声歉意说道,“节哀顺变……万分抱歉,大舅哥!”
“此事与兄弟又有什么关系?”陈蓦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她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长年奔波,积累成疾,故而……”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尊木质雕像。
“这就是她……唔,是那位救了大舅哥的夫人?”谢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看得出来,陈蓦很在意这个女人,尽管这个女人已死八年了。
“唔!”陈蓦点了点头。
望了一眼陈蓦的神色,谢安暗自打量着那尊雕像,只见这尊雕像雕刻地极为细致,甚至连这位女子衣袍上的褶皱都隐约可见。
在看过陈蓦所雕的这尊木像后,谢安忽然感觉冀京那些店铺中的木像简直就是滥竽充数的残次品。
“雕刻地真细致……”
“呵呵。”听闻此言,陈蓦微微一笑,轻叹说道。“若是兄弟将八年的时间都投在此事上,自然也能做到……”
“八……八年?”谢安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
要知道,根据唐皓对陈蓦的描述,陈蓦在汉函谷关时,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拿着一柄匕首雕刻这位女人的塑像,从不间断。
当时谢安还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听陈蓦说他竟雕刻了八年,谢安惊地目瞪口呆。
八年,每日不间断地雕刻那位夫人的塑像,这需要何等的毅力?!
不,不对,那根本不关什么毅力,而是爱慕……
看来自己这位大舅哥,深爱着那位人妇……
“兄弟何以这般神色?”
“啊?哦哦……”经陈蓦一问,谢安如梦初醒,讪笑着解释道,“小弟只是太过于吃惊,没想到大舅哥竟然雕刻了八年……是因为无法忘却么?”
“……”陈蓦皱眉望了一眼谢安,似乎有些不悦,自与谢安称兄道弟以来,他还是首度露出这等不悦的表情。
“大舅哥?莫非是小弟说错话了?”谢安小心翼翼地说道。
在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陈蓦摇摇头,喃喃说道,“是为兄失态了!――并非是无法忘却,只是为兄怕有朝一日会忘却她……忘却了她的容颜,忘却了她的笑靥……”
“……”谢安闻言为之动容,震惊地望着陈蓦。
“不瞒兄弟,”苦笑一声,陈蓦眼中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低声说道,“近两年来,为兄记忆中的她渐渐变得模糊了,尽管雕刻地愈发精致,可也越发让为兄感到不满意……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大舅哥……”谢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忽然,他愣住了。
太平军……
自己这位大舅哥……
以及那救了大舅哥的妇人……
那一刹那,谢安仿佛想通了什么,低声说道,“这位夫人,莫非就是南唐皇室中人?”
陈蓦闻言神色一凝,又惊又疑地望着谢安。
那一瞬间,谢安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力,连忙说道,“大舅哥放心,小弟绝不会泄露于他人……大舅哥的事,便是小弟的事!”
“……”深深望了一眼谢安,陈蓦缓缓点了点头,收回了周身的气势,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兄弟猜得不错,她乃南唐公主,被我太平军将士奉为第二代主帅……”
经陈蓦这解释,谢安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陈蓦为何会成为太平军第三代主帅,为何要帮太平军反抗大周……
想到这里,谢安想了想,低声劝道,“大舅哥,节哀顺变……小弟觉得吧,这位夫人已逝多年,纵观大舅哥思念她,可相助太平军这种事……大舅哥,趁早收手吧,小弟向舞求求情,舞素来看重族人,只要大舅哥愿意回来,梁丘家的大门,自然会向大舅哥敞开……何必执意要留在太平军这个伤心地呢?”
陈蓦闻言望了一眼谢安,摇摇头说道,“兄弟的好意,为兄心领了……她在故去前,曾托为兄照顾她的女儿,既然她的女儿执意要复兴南唐,那么为兄自会助她一臂之力,为此,哪怕是与梁丘家为敌,亦在所不惜!”
耶?耶?
望着陈蓦一副决然的神色,谢安只感觉自己的思绪混乱了,一时半会,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这时四人已走至东公府后院的小祠堂,谢安岔开话题说道,“大舅哥,便是这里……”
说着,他率先走了进去,将祠堂内供桌上所放置的梁丘家族谱,呈给陈蓦。
[皓,十二代族人,亘之孙,恭之子,生于贞治三十七年六月十二日,七岁夭折,逝于弘武六年七月三日……]
望着梁丘家族谱上那一行描述,陈蓦长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族谱递还给谢安,说道,“兄弟,为兄不想让人得知为兄曾来这里,麻烦兄弟替为兄保密……”
“大舅哥这就要离开了?――那个,日后还回来么?舞尽管那时说话毫不容情,但是,她真的真希望大舅哥回来……”
此时陈蓦已走到祠堂门口,闻言转头过来,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淡笑说道,“兄弟,梁丘皓早已死了,为兄叫做陈蓦!――日后可别叫错!”说着,他带着几分留恋之色望了一眼祠堂内的塑像,继而转过身去,大步朝着来路走去。
望着陈蓦离去的背影,谢安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位梁丘家曾经的嫡子,已不会再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在东公府内院的鱼池旁,有一位老人负背双手望着池中的游鱼。
不多时,老人好似注意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廊庭方向,而此时,陈蓦正沿着廊庭朝侧门而去……
一老一少,四目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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