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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上午，李毅带着肖雪一起来到清幽山公墓扫墓。为防止污染，他们先在指定的地点为双方的祖先烧了纸钱，然后先在肖雪的爷爷奶奶和李毅的母亲墓前献了鲜花，默哀鞠躬，最后才来到李毅的奶奶墓前。
李毅对奶奶的祭拜不仅献了黄色的菊花，还摆放了六个煮熟的鸡蛋，双膝跪下，向奶奶叩了三个头，凝视着奶奶的遗像久久不忍离去。
肖雪也陪着李毅一起跪下，她知道李毅对奶奶的感情非同寻常。同为亲情，但一个人最亲最爱的有时不一定是父母，李毅大概就是如此。
李毅生下来三个月就由奶奶抚养，因为当时经济困难，奶奶只能在面糊里掺入很少一点奶粉把李毅喂到两周岁。晚上为了照顾李毅，奶奶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在李毅“断奶”后，奶奶把家中仅有一只生蛋鸡生下的蛋全部给他垄断了，她自己没有舍得吃上一个。李毅五岁时跟着婶婶到无锡的姑姑家玩，不幸得了急性白喉。那时医疗水平低，急性白喉的死亡率很高，李毅在无锡的一家医院作了气管切断手术，需要住院一段时间。奶奶得到这个消息后焦急得像丢了魂一样。因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加之她又是当家人，无法到医院看护李毅。每天晚上她都不睡觉，跪着向老天、向祖宗保佑李毅平安。一个月后，李毅病愈回到家中，听叔叔说起这事，他晚上跟奶奶睡觉时见奶奶的双膝上结成了一层厚厚的血痂，感动得扑倒在奶奶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奶奶对他说，傻孩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就是膝盖跪碎都愿意。
李毅在十三岁念初中时回到在县城工作的父母身边。每到星期天，不管刮风下雨，李毅都要到乡下看望奶奶。从县城到奶奶家有十里路，那时候别说没有车，就是路也只有一半是河边的堤坝，一半是田间的羊肠小道。一到雨天，李毅在路上总要跌上几个跟头，有一次滑到塘里喝了半肚子水，幸亏他会几下“狗爬式”才没有淹死。奶奶见到他像落汤鸡一样站在面前，心疼得泪水涟涟。李毅这时忽然记起，前天妈妈给他买学习用品的钱，他省下一毛，买了五粒糖今天准备孝敬奶奶的，可他从袋中掏出糖时，糖早就化了，只有一小团糖纸糊成一个小疙瘩。奶奶把小疙瘩一口吞下，对孙儿说：这糖好甜好甜啊！两年多以后的一个星期天，李毅照例又要去看奶奶。父亲对他说，你别到乡下去了，奶奶生病住在县城的医院里，我带你到医院去看奶奶。
李毅随父亲来到病房，见奶奶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顿时感觉天塌了下来，因为在他的心中，奶奶决不会生病，她会像传说中的观音菩萨那样永远带着健康而慈祥的微笑。父亲他在一旁告诉他，奶奶得了脑溢血，医生想尽办法也回天无力了。为了不影响你的学习，在她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的星期天才让你来看奶奶。李毅听后呼天抢地地哭叫了一声“奶奶！”跪倒在奶奶的面前。那时一个病房都要住上七八个病人，同房的病人都被孩子痛不欲生的哭喊声所感动。也许是李毅撕声裂肺的哭声唤醒了奶奶，也许是奶奶守住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看到这个让她永远牵肠挂肚的孙子，奶奶竟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稍稍地动了一下头看了李毅一眼，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流下了两行泪水，便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自奶奶去世后，李毅每次来祭拜奶奶，都要亲自为奶奶煮上六个鸡蛋。奶奶曾对他说过，鸡蛋是最好的营养品。可奶奶为了他，十三年中自己没舍得品尝过一次。他无以回报，只能在奶奶的墓前以此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愿奶奶真的能地下有知，享受到那久违的鸡蛋的滋味，感受到那个被她用面糊喂大的孙儿对她刻骨铭心的爱……
肖雪随李毅站起来时，感到膝盖疼痛，双腿发麻。如果说她平时认为丈夫的一大缺点是严肃有余面温柔不足的话，那么，今天在墓前又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她问李毅是不是该回家了。李毅说。辛苦你再陪我走一走，前面一里路左右是革命烈士公墓，我们去向先烈们祭奠一下吧。
肖雪温驯地点点头。她边走边告诉李毅，在她读书的年代，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清明节前学校都要组织学生向烈士扫墓的，可现在这样的活动越来越少了。我们学校徐志才校长去年和今年都曾想组织活动，遭到了大多数师生和学生家长的反对。
李毅问：这是为什么？
肖雪说，为了提高升学率，师生的压力都很大，组织一次活动要耗费半天时间，还要防止出现安全事故。另外，现在的学生大部分感受不到革命先烈与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经济条件差的，不知道新社会和旧社会有什么不同；经济条件好的，认为是自己的父母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