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三年,九月十日
正阳门,门口侍卫直到乔木凤辇走进去,这才迟疑的侧头问道:
“刚刚那位真的是太后吗?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别说你了,我都快忘了这位太后了,我记得这位是成化四年出宫前往裕陵为英宗陛下祈福诵经的。
如今都十九年过去了,要不是她过来,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位太后了,我以为这位早就已经去了呢。
不过钱娘娘跟英宗陛下也是真恩爱,竟然舍弃了皇宫里的荣华富贵,亲自给英宗陛下守陵十九年。
怕是娥皇女英不过如此。
梁祝化蝶也不逊色。
不像现在这位周娘娘,非但没有替英宗陛下守陵,还不断纵容娘家弟弟嚣张跋扈,肆意插手朝政……”
站在刚刚发问的那个侍卫的边,一个稍微年长些的侍卫,左右打量了一下,看没其他人,这才颇有些感慨,外带愤愤不平的说道。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他边另一位侍卫给打断了:“你快闭嘴吧。
注意隔墙有耳,虽然现在官的注意力都在皇宫内廷,可难保不被人听到,这要是被周太后知道。
你小子可就小命难保了!”
直到有人提醒,正阳门这边的小声讨论才算停止,但也仅仅只是现在停止,估计等他们换班回去。
肯定还是会私底下讨论的。
他们都是男人,相比较于在宫中肆意妄为的周太后,显然更加的推崇替英宗守陵十九年的钱太后。
毕竟,他们也是希望自己死后自家媳妇能替自己守节的,而不是像周太后那样,借着自家的势力。
拼命往娘家捞好处。
所以,在乔木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好名声竟然就这么从正阳门侍卫那边开始往外面流传,京城中的百姓也全都逐渐恍然记起,原来宫里还有一位太后,而且这位太后已经替先帝守陵十九年之久了。
普天下百姓,受的都是儒学教育,儒家熏陶,儒家某些方面的思想更是已然贯彻百姓的思维深处。
成为普天下百姓的三观。
而孝和德,无疑是重中之重。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位钱太后跟英宗陛下感情深厚,不惜抛弃一切荣华富贵,宫廷权势,也要陪伴英宗陛下身边,这是何等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简直堪比梁祝。
没几天,甚至于就连定庙号为宪宗的朱见深还没下葬呢,京城就已经开始流传一些似真似假,道听途说,外加自己脑补出来的钱太后与英宗皇帝健在时的感人故事了。
如果不是因为还处于国孝期。
指不定说书的,唱戏的。
话本啥的都搞出来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重回正题。
乔木坐着凤辇,穿过正阳门之后没多久就进入了皇宫内廷,过程那是靠着她现在坐着的凤辇,以及她手里为数不多能证明身份的腰牌印玺,这才好不容易穿过重重皇宫大门和众多侍卫太监的拦截询问。
顺利的到达停灵的宫殿。
即便死的是皇帝,那也没有让皇帝的长辈披麻戴孝哭丧的道理。
因此乔木过来的时候准备的东西很少,也就稍微带了点白的,穿了身素净的衣服,就从凤辇面走了下来,并且径直走向停灵大殿。
“止步,您是……”
皇宫里,太监宫女之类的人员变换,有时候不要太勤,在这边伺候一些宫女和太监,现在可能还不满十六周岁,又如何能见过乔木?
不过,他们看乔木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而且年纪颇大,并且顺顺利利的走到了停灵大殿这边,想也知道,身份地位一定不会太低。
因此客气地拦了下便询问道。
“哀家是慈懿太后。
来看看宪宗陛下的。”
即便乔木已经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守卫在大殿门口的那几个太监和宫女依旧还是面面相觑。
自从乔木走后,这后宫当中有关于她的痕迹便几乎都被周太后抹除,平常也不会专门提及,所以这些太监宫女是真不知还有个太后。
十九年,不是十九天。
时间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慈懿太后?”
就在守在门口的几个太监宫女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宫殿里面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很刺耳的声音:
“姓钱的,你竟然还没死?”
虽然周太后很清楚,乔木如果真的死亡,宫里怎么着都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得办场丧事。
这么多年也没有动静。
自然代表对方这么多年没死。
可是,如今她儿子刚死,情绪激动下的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
恶毒的诅咒几乎脱口而出。
“你都没死,哀家怎么会死?
宪宗皇帝好歹也得叫哀身一家嫡母,如今他驾崩了,哀家过来吊唁一番,不过分吧,啊,周太后?
或者该叫你,周太皇太后?”
对方都这么不客气了,乔木自然也没有什么客气的必要,同样语气不好的反怼了句,随后就拨开边的太监宫女,慢悠悠走了进去。
她脚的伤势并没有恢复。
瘸着一只腿。
走路速度自然要慢一点
直到进入大殿,乔木才发现原来朝中大臣都在,而他们正都一脸诧异的看向她,在她的正前方,一具大大的棺椁摆放的十分正中,棺椁边跪了一排子妃嫔和小孩子。
年纪最小的还在怀里。
不过这也正常,在场年纪最大的,也就是未来的弘治皇帝,现在不过才十八岁,他下面还有十来个弟弟,年纪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最小的那个朱祐楷,刚过满月礼没两个月,就连周岁都没到呢。
这些个皇子,显然都是没见过乔木的,最大的才十八岁,乔木都离开皇宫十九年了,到哪能见到?
因此乔木的到来,除了在场年纪比较大的有些恍然大悟外,剩下年轻的几乎都是一脸迷茫的看着。
压根就不认识她这位太后。
“你,你该死,我儿年纪轻轻就去了,你这个瞎眼瘸腿的老太婆。
凭什么活到现在。
都是你,一定都是你克的。”
周太后的这番话,真的让乔木听得都想翻白眼,这不瞎胡说吗:
“你这么多年是光长脾气不长脑子是吧?还是年纪大脑子萎缩了?
是哀家离皇近。
还是你离皇近。
要克也是你克的。
哀家都离开皇宫十九年了,要是隔那么远都能克着皇帝,那哀家所过之处,岂不是应该寸草不生?
据哀家所知,哀家呆着的裕陵那边最近十九年可一个人都没死。
你呆着的这皇宫当中。
这十九年怕是没少死人。
没有一千,仈Jiǔ百也该有吧。
谁更克人,分明是显而易见的事,这锅,你可没办法甩给我啊。
哦,我都忘了,我跟宪宗陛下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克人,那不都是有血缘关系才比较容易克吗?
怎么想都是你比较近吧。”
比嘴损,乔木还没输给过谁。
三两句话这么一说,愣是把周围些没啥文化的都说的有些信了。
有两个甚至还往后退了退。
让自己离周太后更远了些。
好在周太后此时气的不得了。
气的快要发疯了。
注意力都在乔木身。
要是被周太后看到,指不定就得被她穿小鞋,甚至于直接当场发落,敕夺诰命要人小命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