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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危难见忠诚

    裕王是真的穷,非常穷。

    幼年因为非嫡非长,不受宠爱,母妃杜康妃位份不高,早早失宠,裕王出宫第一年就病逝,母族无甚助力。

    这一点景王就不同了,他的母妃卢靖妃虽说年过三十,但至今还服侍在嘉靖帝身边,就住在西苑。

    虽说嘉靖帝修道,但绝不清心寡欲,西苑有不下十个嫔妃,就在去年还收了个十五岁的妃子,这要能修道成仙那也是见了鬼了!

    所以,景王是有银子的,宫内又有人,而裕王除了占了个年长一个月的优势,其他都是劣势。

    如果景王的儿子没有夭折,裕王觉得自己真要撑不住了,所以他很莫名的感激钱渊。

    呃,钱渊真的什么都没干,但裕王觉得,是钱渊一语成箴。

    真是无语了,钱渊都傻了眼,自己还有百般手段,千种花样没施展出来,人家就好感度满分了!

    为此裕王要大摆筵席,还是陈以勤和高拱死死劝阻,你侄儿死了,所以要庆祝虽然是应该庆祝,但传出去也不像话啊。

    但裕王振振有词,所谓国有危难见忠诚,这时候人家钱渊来投,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最后还是钱渊出面谢过裕王好意,“殿下,臣干脆让护卫拎食盒过来吧,味道不错,中玄公尝过”

    “就是你家那酒楼?”陈以勤笑道:“托殿下的福,今日好口福。”

    “那酒楼实在是”高拱吹胡子瞪眼,“一盘白菜都要五钱银子,真是不当人子!”

    钱渊摊摊手,“多得是客人骂,但大都是骂完了下次还要来。”

    “一盘白菜五钱银子”裕王浮想联翩,“展才真是生财有道啊,当世陶朱公!”

    高拱和陈以勤对视一眼,都面无表情最早是高拱在裕王面前提前钱渊这个名字的,当时裕王还无所谓。

    但很快就掉了个,裕王时不时就在高拱面前提起钱渊,就盼着钱渊早日过来挣银子呢。

    陈以勤在心里合计了下,偌大的裕王府倒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了,但今天要是去钱家酒楼吃上一天,裕王本人还好,但下面一个月都日子有点难熬。

    想到这,陈以勤把话题一转,“展才,听闻前日纳采?”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但这个消息早就哄传全京城了,高拱看了眼裕王,微微摇头示意。

    “是少湖公的孙女。”钱渊脸上带着五分笑意,剩下的全是苦涩,“真是真是,想必殿下也知道臣和徐阁老长子”

    “知道,知道。”裕王饶有兴致的说:“去年就听说了,展才你把徐璠打的满脸都是血。”

    “你们是同乡,据说以前还是同窗?”

    “同乡,同窗,就一定为友?”钱渊无奈道:“礼部尚书筠泉公还不是坚拒东楼联姻?”

    礼部尚书吴山和严嵩是同乡,又掌翰林事,很有可能一两年内入阁,严世蕃想与其联姻,但吴山坚决拒绝。

    高拱插嘴道:“据说不是第一次了?”

    “嗯,四年前在苏州,那时候我还年轻,身量不足,气力不够,被他打晕,还误了那年的乡试。”钱渊嘿嘿笑道:“去年那次,是报仇雪恨。”

    “把未来泰山打成那样”陈以勤啧啧道:“真是闻所未闻。”

    这有什么稀奇的,后世还有把老丈人眼珠子都打裂的呢!

    “所以联姻实在是迫不得已。”钱渊叹道:“正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对裕王自然是不能将牵涉双江公那些话说出口的,再说还有陈以勤在侧,对此,钱渊熟练的祭出了咏絮才女的托词。

    呃,徐璠昨日受母亲张氏的嘱咐去了趟随园,言下之意是让钱渊不要在外张扬,以免徐四小姐名声有瑕。

    但钱渊才懒得管呢,现在已经定了亲,就等着纳吉送聘礼,等母亲上京立即择期迎亲然后全家回东南,说得不好听点,把小七拐出来之后,你徐家满门上下死的干干净净,钱渊眉头都不动一下。

    毕竟是被那么多翰林精心培育的,裕王本人有不错的文学素养,但又涉世不深,很快就被那一首首足以传世的诗词吸引。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再加上钱渊又施展出说书绝技,弯弯绕绕,从第一次被那残句所震,到潭柘寺相看连嘉靖帝当时都听得兴致勃勃,这下好了,高拱不紧不慢的吃着菜,而裕王和陈以勤听得筷子都不动了。

    当然了,钱渊不可能将自己和小七暗通款曲说出口,于是,一位重要人物闪亮登场。

    “简直就是西厢记啊!”裕王脱口而出,“那丫鬟不就是红娘吗!?

    “不错不错。”陈以勤摩拳擦掌,“展才,可以以此写一篇杂剧,定能流传后世!”

    呃,后世所说的红娘就是为男女双方搭桥牵线的中介,就是西厢记所出。

    算了吧,想想以后红娘这个词汇变成袭人这画面太美。

    心满意足的听完八卦,裕王这才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菜肴上,还好每盘菜下面都用温水保温,一时半会儿不会冷。

    “殿下,尝尝这道。”钱渊亲自给裕王舀了碗,“这是刚出的新菜,还没列入酒楼菜单,用羊肉、鱼唇、猪蹄、鸽蛋、鸭肉、鱼翅、冬菇、鲍鱼等熬制十五个时辰,味道极鲜,因用料极多,称为百味羹。”

    佛跳墙这个名号还是算了吧,虽然嘉靖帝扬道抑佛,但朝野、民间仍然有大量佛教信徒,而且钱渊仔细打听过,西游记目前已经传世,但只有手抄本,流传很广,但绝对没有被禁。

    “嗯,的确极鲜。”裕王尝了几口赞不绝口,胃口大开。

    “年后浙江巡按吴惟锡来信,说展才有军略之才,多有人称其应入职方司,现在看来,入户部更恰当。”陈以勤吃的不亦乐乎,“生财有道啊。”

    裕王闻言抬头看了看高拱,“展才不入翰林院,要不就去户部做个主事?”

    裕王是没有实权的,手下的人大都是翰林官,只有高拱任太常寺卿,正三品,虽然权力不大,但凭借裕王府这座金字招牌,很多事都插得上手。

    这方面的事高拱早就和钱铮、钱渊仔细商讨过,他放下筷子沉着脸道:“展才他想回东南。”

    “回东南?”

    “回东南做甚?”

    钱渊正色道:“以殿下来看,如今何事最重要?”

    在裕王心里,自然是等着老子升天最重要,但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他转头看向两位师傅。

    陈以勤思虑片刻道:“不管何事,等殿下继承大宝,都能拨乱反正。”

    “殿下日后乃天下之主。”高拱粗着嗓子道:“但有一事刻不容缓。”

    “东南倭乱。”钱渊轻声道:“东南历来为朝中财赋最重要的源头,如今倭乱,六省提编尽皆供给,朝中财赋乏用,去年末秦晋地龙翻身,难民流窜,户部几乎无能为力。”

    “若能尽早平息倭乱,待殿下正位,朝中不缺财赋,才能从容收拾。”

    “臣虽微末之身,亦能为国平倭,还请殿下允许。”

    “勿要自谦。”高拱难得笑道:“嘉定、崇德、杭州,展才每战必克,又精于理政,实是年青一代难得的干才。”

    裕王有点不能忍了,刚才陈以勤一边吃一边嘀咕,估摸钱家酒楼一个月至少两三千两银子进账还琢磨着让钱渊帮忙弄个什么铺子呢。

    但钱渊一心南下,高拱推波助澜,陈以勤也赞同,后两人是心里有数的,钱渊南下参战,很大程度上代表着裕王府的手伸向了东南,其他的不说,光是积蓄人脉就是够本的。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消息冷不丁的传来,打乱了钱渊的所有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