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琛比耿三更加精明,听了这话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可事已至此,只要蔚桓一日不醒,能拦得住陈氏和小孔氏的,就只有大孔氏。
当下沉吟道:“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你先出去看着,别闹出什么乱子来。”真要让陈氏和小孔氏闯进来,那这桩丑事就瞒不住了。
先不说陈氏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就是小孔氏的心思都难以揣度。谁愿意嫁个半瘫还不能人道的?小孔氏虽占个小字,野心却绝对不小。
要不怎么可能明知二房与孔府与蔚池有仇,还上赶着做妾?更何况她身后还站着个孔志高,这事儿细究起来,可是蔚家不地道在先。
耿三显然也是清楚这点的,闻言不由得张了张嘴,满脸为难的看向龚岑。
要说蔚家后院他最不愿意对上的人是谁,陈氏绝对首当其冲,因为这老太婆蛮横起来压根就没道理可讲你跟她讲道理,她会跟你讲感情,你跟她讲感情,她会跟你讲孝道,等你跟她讲大局,她没准会疑神疑鬼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哪里是老封君,简直就是活祖宗啊!至于小孔氏,那就更不用说了,能撺掇着陈氏过来闹,拿婆母当枪使的,你还奢望她懂大局明是非?别开玩笑了,耿三估计自己出去后会直接被喷一脸。
但见龚琛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耿三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固然不想与陈氏对上,但谁让他是蔚桓的长随?总不可能让龚琛出去顶着吧,陈氏估计连龚琛是谁都不晓得,小孔氏就更不用说,等他出去,没准事情会闹得更大!
无奈抹了把脸,转身大步出去,颇有种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龚琛见状兀自轻叹,他还当蔚桓倒下后,蔚家好歹还有个明白人呢,现在看,却是他高看大孔氏了。但他也不能说大孔氏这么做就不对,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
这夫妻二人的关系这两年是越来越僵,眼看着蔚桓已经不顶用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大孔氏便是真有出格之举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大孔氏与陈氏并小孔氏皆不对付!
那大孔氏在做什么呢?大孔氏正细嚼慢咽的吃着早饭呢!
听完琉云的禀报,大孔氏施施然放下碗筷,先是接过刘嬷嬷递来的茶水漱口,又净了手抹上香膏子,这才微微笑道:“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去将我那条青色秀莲花的抹额拿过来吧。”
琉云闻言忙收回心神,屈膝恭敬道:“奴婢这就去,夫人稍等。”
大孔氏轻笑了声,捏着帕子擦拭唇角道:“这丫头越发伶俐了,倒是比翡翠和琉璃这几个得用。”
琉云心底发寒,刘嬷嬷若无其事的扶了大孔氏起身,心里同样很不得劲。
事情的真相她比琉云等人知道的还要详尽一些,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扯出笑道:“夫人慢些,老夫人一番慈爱之心总不会害了爷,夫人孝顺,哪里能忤逆了去。”
大孔氏颔首,“正是这个道理,万事以孝为先,哪有当媳妇儿的挡着婆婆不让见儿子的道理?前两日还罢,如今平夫人已经进门,有婆婆亲自带着去看看爷,也算全了夫妻情分。”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始终带着笑意,琉云和刘嬷嬷听了心下却是愈发沉重。二人都是大孔氏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晓得她这话的意思。
这是妥妥的一件三雕啊,陈氏就这么一个儿子,知道蔚桓废了还不得气个半死?
到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来找大孔氏的麻烦,再说蔚桓,身体废了,官位丢了,离心气儿散了也就不远了,醒来后到底是个什么境况还犹未可知呢。
至于小孔氏,一进门就揭了蔚桓的伤疤蔚桓的伤口如今正鲜血淋漓呢,说揭伤疤其实并不准确。可她撺掇陈氏是不争的事实,等蔚桓醒来,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
就更别说蔚桓到底是废了,小孔氏以后只能守活寡,深深后院,漫长的下半生,对心高气傲还想与大孔氏争宠的小孔氏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是要放弃蔚桓和陈氏了啊,可见大孔氏不仅手段越发狠厉,就连心性都彻底变了。
琉云还没想那么深,但刘嬷嬷却多少是有些理解的。
凡事皆有因果,若非蔚桓不尊嫡妻、冷落大孔氏太过,就连娶平妻前一日都还要与大肚子的琉姨娘厮混,陈氏非但不加劝阻还一味纵容时不时挑大孔氏的刺,对小孔氏进门欢欣鼓舞,小孔氏亦是掐尖要强居心不良,又何来今日这出?
有道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便是大孔氏手段狠厉了些,也是蔚桓和陈氏该得的。
事情不出大孔氏所料,要靠耿三拦人根本就拦不住,等她收拾妥当带着人急匆匆赶到外院,陈氏已经再次用她非同一般的滚刀肉作风带人撕扯了进去。
一时间外书房哭声震天,守在门口的好几个小厮面上都挂了彩。就连耿三都不例外,脸颊和脖子上全是抓痕,平素俊朗和气的脸几乎气得变形。
受伤的小厮跟鹌鹑似的缩在一起,陈氏正哀哀的叫道:“儿啊,我的儿,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过哟!”
大孔氏闻言唇角微勾,目光中全是嘲讽,脚下的步子却快了些。
小孔氏见到陈氏这番作态已经彻底傻眼,只等大孔氏进门才堪堪回神。
但回过神来的小孔氏比懵逼状态的时候更加难受,无他,蔚桓虽然昏睡不醒什么都没说,可面色与肢体模样却不容错辩试问有哪个正常人睡着的时候会身体僵硬嘴眼歪斜?
这还是那个勇猛无敌与她共赴巫山、让她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男人?不不不,蔚桓相貌堂堂平日里温润俊美,即使是在床上,也难掩一身成熟男人的儒雅气息,可眼前这个面色青白颧骨高高耸起,嘴角还挂着可疑物体的男人是谁?
小孔氏回过神来有那么一瞬想要大声尖叫,却很快就意识到不妥,紧接着天旋地转,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怎么会”
莫非真是她命硬克夫?别开玩笑了,这怎么不可能!
即使有可能,小孔氏也不会承认,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先是看了眼抱着蔚桓痛哭的陈氏,再是看向大孔氏,那双前一刻还漂亮柔媚的双眼几乎能淬出毒来,厉声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瞧陈氏的样子,分明就半点都不知情。虎毒不食子,陈氏即使对她不喜,也不可能拿蔚桓的身体来开玩笑。更何况,陈氏分明是对她十分满意,还等着她进门后搭把手收拾大孔氏的
所以,能干出这事儿的,应该是大孔氏了!大孔氏自来就心狠手辣,小孔氏相信,这事儿绝对是她能干得出来的婆婆不喜夫君不爱,又恰逢她进门,大孔氏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她完全能呀!因为她已经有三个儿子,既然陈氏和蔚桓都不喜她,她为什么不能釜底抽薪直接对蔚桓下手?此举虽会让蔚家落魄些日子,却总比以一敌三,还有可能妨碍到她自己和三个儿子的性命要强!
这是想要直接绝了她的后路呀!
有了这个想法,小孔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孔氏,想从她面上看出些端倪来。却见大孔氏只微微勾唇,似嘲似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并不作答,不由热血上头迸发出滔天恨意,刷的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的朝着大孔氏撞去。
口中责问道:“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想让我好过,从小到大,但凡我想要什么你就毁了什么,别以为你披着张惺惺作态的皮我就看不出来了!你到底哪里对我不满,我哪里就碍着你的眼了?
你身份贵重,父亲和母亲疼你,兄弟姐妹喜欢你,嫁进蔚家你如鱼得水,就连父亲都要依仗你几分,你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不过得了些许父亲的怜惜,身份不如你,就连嫁个人还都是你用剩下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姐妹,你我身上淌着的不是同样的血?你说呀,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你这是想要害我呀!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我这辈子可算是全毁在你手中了,孔心竹,枉父亲信任你,枉你还是正妻嫡女,你怎么就这么小气,你简直就是个毒妇!”小孔氏见蔚桓如此模样本就被刺激得失去理智,一开始还只是发泄早年间压抑的不忿,谁料越骂越是痛快,也就越骂越收不了口,到最后完全就口不择言。
大孔氏哪里会让她撞到自己,见她如此,只微微往旁边侧了侧身,刘嬷嬷和琉云立即上前两步将人隔开,小孔氏自己的丫鬟也不好干站着小孔氏是主子,被彻底气昏了头脑,她们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