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粗的算了一下,建文元年七月,燕逆举兵反叛,两年半的话,应该是建文三年十二月左右,再加上父亲刚刚提到年关,那就是年末了。要是没记错的话,建文四年六月应天城破,建文朝终,朱家四子登基了,然后我们家族就没了,短短的六个多月,要怎样改变一大家子的命运呢?这是个难题,至少目前是,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要不就投降,叫老爹别如此任‘性’,燕逆叫写诏书就写诏书,要低头称臣就称臣,反正是老朱家自己家的事,低头保平安,护佑全家免遭厄运。不不不,老爹肯定不会的,让这个把忠君爱国刻在骨子里的大儒,抛弃自己的人生信念,然后被同僚耻笑,被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不不不,这比杀了他都可怕,想想都让人难以接受,没见过太史公笔下留情的。何洪俊可是被称作理科中的文科生,这点历史规则自己还是知道的。
要不就抵抗,带领朝廷大军挥军北上,打燕逆一个措手不及,杀他个片甲不留,别说燕逆大军会不会等着自己去杀,就是朝廷那几十万大军,谁会听我一个不出名的小子的呢?方中愈一脸伤神,牵动了头上的伤口,不觉啊的叫了一声,把沉思中的方大儒叫醒了。
“中愈,过段时间回老家吧,带着母亲和弟弟妹妹们。“方大儒时刻考虑着家人的安全,这让何洪俊这个小伙感动的噼里啪啦,可是又有些伤心,心里念叨着,父亲啊父亲,你以为老家就安全吗,只要你不改变啊,燕逆上台,咱们方家的数百口子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之鬼了,咱们那个小村庄可就是无人之地了,数百年无人敢居住啊!
得想办法改变现状,逆天改命啊,从何做起呢?算了,还是先跟读书种子研究研究国事,搞清楚状况再说吧!
“父亲,能否告诉孩儿朝廷和燕逆现在的具体情况啊?”
“中愈,为父刚刚已经多说了,朝政之事自有朝中大臣考虑,我儿多虑了。”虽然心中已经猜到这个答案,父亲定会以朝中之事不要打听拒绝,何洪俊还是打算赌一把,“父亲,朝廷是否已经打算增兵固守山东德州一线?”
方孝孺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我儿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这些事尚在讨论之中,很多大臣都不是很清楚,莫非朝中出现了‘奸’细?”“如此说来,父亲是承认了,父亲,孩儿以为,朝廷应考虑燕逆如果不从德州出兵该如何,如果从其他军镇如山东,河南等直突京师又该如何,而不是增兵至一处要地固守。”何洪俊知道这或许会引来父亲的反感,但还是在确认之后说出自己的看法,他知道建文四年正月,朱棣直接绕过德州济南一线,快速突破,打的朝廷军马丢盔弃甲,造成后续的军事失败,直至建文国灭。
方孝孺听完此话,认真的打量了自己的儿子,心中叹道:”这真的是我的儿子,难道方家要出个武将,不行,我朝武将的命是不好的,中愈说的有道理,可他是怎样知道这些的。”
何洪俊感知出了父亲的思索,“父亲是否在考虑孩儿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的,不瞒父亲,孩儿是偷听到的,孩儿逛街时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遂跟着他们去了会宾酒楼,偷听他们谈到了燕逆,还有如何帮燕逆探听朝廷军马的情报,一时心急不小心打翻茶杯,引起他们的注意,才被打晕的,方良追了出去,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方孝孺听完之后,便嘱咐方中愈早些休息,方良已经派人去找了,不用担心,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何洪俊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暗自鼓气,不管如何一定要改变自己家族的命运,而前提是,改变建文朝的命运,否则诛十族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又担心起方良的安危来,毕竟那是记忆中跟在身边最久的玩伴,老天应该保佑他没事吧,毕竟只是把我扔在了大街上,随后便又沉沉的睡下了。
方孝孺来到书房,这就是令人称道的逊志斋,斋内陈设简单,书架上整齐的摆满着古文图集,等待着主人的查阅。认真思索后,方孝孺写起了题本,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看法,希望朝廷能在山东,河南境内的薄弱军镇用兵,同时整顿京师内部,严防‘奸’细向燕逆传递信息,确保军事机密保密,保大军安全。写完后想到儿子那满腹真言却‘欲’言又止的样子,方孝孺不禁有些恍惚,难道是离开家里太久,儿子与自己生分了,不过武将却绝对不能成为我儿的差事的,方孝孺暗下想到,此事不能通融。
与此同时,苍天保佑,中愈的跟班方良找到了,在西城外的臭水沟里,还好还好,没被贼人夺了‘性’命,受了些伤,被府里的家丁抬回了家,又连夜请了张大夫过来过来号了脉,开了‘药’。管家安排小厮照顾着方良,叮嘱他醒了立即来告诉他,便回去复命。因为大少爷受伤,方府里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方中愈醒来后回归了平静,而那些议论的声音也在夫人的严厉叮嘱下慢慢消失了。
夜深了,城西的一间打铁铺里,屋里的灯火一闪一闪的,屋里没有炭盆,在这冬日里,显得有些‘阴’冷,墙上的斑驳透‘露’着房间里的简陋,看不清屋里有几个人,也许就一个打铁匠,也许有很多人,隐隐约约有人汇报着这几天京师发生的一切,“通知我们的人,近期不要轻易‘露’面了,时刻保持警惕,不要‘露’了马脚,如果谁影响了大人的计划,定斩不赦。”沧桑的声音似乎在回应着古老的房屋,年纪相仿的两者在这黑夜里起了共鸣,灯火下的‘阴’影,就像暗夜里的鬼影,飘忽不定。
对了,若是方中愈在这里,他会发现,他跟着的两个人就在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