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镇子徐大夫的小院自从住进来徐大夫两个义子之后,这多年来一直沉寂的小院子终于添了年轻人的活跃气息。
徐大夫还是每天看医书,钻研医术,配药,只要有病人找上门来,她就把脉、配药,一阵忙活,也能挣几个零碎诊金。可惜上门生意并不多,甚至有些冷清,自从和柯掌柜那边闹翻后,他们再也没有得到分红,只能是一天天地坐吃山空。
小臭子倒是一天吃饱了睡,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愁,在他看来,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大不了还可以出去讨饭活命。小恩子却是真心发愁,看到干娘的几个蓄积正在一天天流水一样花出去,他心里焦急,做梦也盼着能有个另外来钱的门路。
这天小恩子和平时一样,在台阶下坐着打瞌睡。
门口有脚步,肯定是病人来了,但是小恩子不抬头,最近梅家镇子的人怪得很,不来这里瞧病,有钱都到柯掌柜那里花,但是却有空儿偏偏喜欢到徐大夫这里瞧瞧,是看笑话呢,还是表达怜悯呢?他已经懒得理睬他们了,反正不会在这里买药看病的。
来人推门进来了,一直向小恩子走来。
都走到跟前了,小恩子才无精打采地抬起头,他愣住了,这、这不是那谁吗?
他忽然翻起身,往屋里跑,喊:“干娘、干娘她回来了她们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徐大夫迎出来,眼前一亮,顿时跟小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是你啊你回来就好了我这里正惦念着你呢”
哑姑笑呵呵迎上去,给徐大夫见礼,伸手拉了一把小恩子的手,笑道:“长高了啊”
身后柳万嗤鼻子,“本来就是个打枣杆,再长高就该顶到天了”
浅儿拉一把柳万胳膊:“你怎么见谁都吃醋呢?初来乍到的,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柳万瞪眼睛:“说话可以,怎么就偏偏拉上手了呢,男女授受不亲你忘了?”
最后面白子琪倒是豁达,含笑看着这一幕。
哑姑进屋,看到桌上徐大夫摊开正看的,就是自己送的那本册子。她伸手拿起册子,摩挲着笑道:“我师父是中医当中的妇科高手,可惜相处时间太短,我没能全部学会她老人家医术,这册子只是供你参考。你行医几十年,自有你独到的经验总结,还希望能够互通有无,给我也教教。”
徐大夫也不客气,点头称是:“我正细看呢,这册子里有些方子技巧新奇,我从前没有遇到也没有想到过,你倒是帮我开了眼界。但是也有不足的地方,我这里也有一本行医手记,看了肯定对你有帮助的。”
柳万在旁边踮起脚尖想看看那是一本什么册子,发现封面的字体龙飞凤舞的,他一个都看不明白。
哑姑接过来细看,说实话能看懂的没有几个,老体字,再用毛笔抄写,而且是独特的徐歪嘴体,看着黑压压乱纷纷的。
但是既然徐大夫郑重相赠,肯定是她半世心血凝结,哑姑不敢轻视,恭恭敬敬接了,交给浅儿保管。
接下来自然谈到了万记在梅家镇子的买卖。徐大夫被人赤条条赶出来了,她却已经过了愤怒这一关,变得不紧不慢,摇着头说:“柯掌柜跟我是老关系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容忍他的种种狭隘做法,只是没想到他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刚离开的时候我也心里挺没底儿的,说实话我一个人怎么都能过,只是现在不比往昔,我这两个儿子都要吃饭要穿衣,要有事儿干,不然以后娶媳妇养家糊口都是问题。所以我必须想个长久的来钱路子。自从看了你给的册子,尤其里头药丸配置秘方,我心里有底气了,我也要开一家万记,也叫万记养生馆。我不卖柯掌柜那里已经在卖的药丸,而是要按照新配方自己配药,这样才能有自己独门的生意。可惜的是,需要好大一笔银子,我一时半会筹措不起。”
哑姑细看徐大夫,这个诨名徐歪嘴,闺名铃铛的女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沧桑,现在脸上明显多了一些忧虑之色,额畔的鬓发也白了一层。
哑姑便知道这段日子她真的内心忧虑,日夜不安,估计没少费心,只是她好强,宁可忍着,也不愿意在这里说得太过悲惨。
哑姑看看小恩子,恰好小臭子闻讯也赶回来了,刚刚踏进门来。
哑姑把目光移到小臭子身上,轻轻一笑:“你这两个义子倒是看着挺干练啊,以后买卖大火了,他们中一个人就是掌柜,一个是账房。你只管负责坐诊看病就是。”
徐大夫眼里闪过一丝忧患:“买卖大火起来,还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呢,眼下我们要做的是摆脱眼前的困境。”
小恩子插嘴:“配丸药的都需要好药,名贵药材,需要大笔银子,可惜那卖良心的柯掌柜把我们两手空空地赶出来,我们哪里还有那么钱采购药材呢?你们看我干娘,都把头发愁白了。”
徐大夫看干儿子,笑着骂起来:“你个猴儿就愁你该愁的吧,管我干什么,你干娘我可是梅家镇子出了名的泼辣女人,还能叫几两银子给把头愁白?”
小恩子吐吐舌头,笑着退出门。
哑姑伸手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徐大夫开方子的纸上写了起来。写完折好,递给徐大夫:“叫小恩子跑一趟灵易吧,到万记找老钟叔。向他借五千两银子。上头我写得很明白,这笔钱算我们万记入股。以后买卖做大了,咱就三七开吧,你七,我们不投资人手,所以拿三就成。”
徐大夫捏着纸条,有点担心:“人家老钟叔会认吗,那可是五千两呐,不是小数目。”
哑姑轻轻笑:“会的。我的字独特,一般人模仿不了。老钟叔一看就知道是我。”
交代完毕,几个人也不停留,告辞徐大夫出发,离开梅家镇子赶路。
身后徐大夫带着两个义子相送,小恩子捏着纸条,还是心虚:“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一样呢?”
徐大夫拍他一巴掌:“少油嘴滑舌,快去灵易拿银子吧哦不,路远,数额又大,还是我带你们一起去吧。”
娘儿三个雇了一辆马车,快马加鞭直奔灵易而去。
另一辆马车里,柳万望着哑姑,“你一张口就把五千两砸进这里,你对那徐歪嘴就那么放心?万一她不会做买卖赔本了咋办?万一她挣了钱也不好好给我们,而是隐瞒我们咋办?”
哑姑抬手拧住柳万鼻子,狠狠一揪,笑着骂:“越来越机灵了啊,对经济也有自己的看法了!放心,你媳妇我吃过的盐你比吃过的饭都多便笺上写得明明白白,提钱的时候当面签订合约,凭合约拿钱。老钟叔办事你还不放心?”
柳万头一甩挣脱了哑姑的手,揉着鼻子冷哼:“下手真狠我哪里知道你在便笺上连这个也写上去了!我以为你脑子简单,轻轻松松就被人骗了呢。”
哑姑再次伸手来拧鼻子,柳万喊:“救命啊谋杀亲夫啊”
哑姑抬脚踢过来:“滚出去跟你表哥骑马去,凭什么大男人家家的跟我们一帮女孩子挤一起?”